「什么?」她问,气息微促。
「你说。」原君振相当乐意将烫手山芋丢给自己的七弟。
「又是我?」原小侠错愕。四哥竟然把这么难办的差事丢给他!
「小侠!」
「是,我说就是了。」唉,这要他从何说起嘛。原小侠迟疑了半天,终于开口:「她现下已是傅家主事的人了。」
傅惜容愣了愣,会意过来后,惊愕地看着原君振,只见他轻轻点头,她又不相信地转向原小侠。
「我说的是真的。」不用她问,原小侠已经先把答案说出口,「是她建议唐门的人将傅老爷和苗总管关进柴房的。」
「可堂姊她……」傅惜容想为堂姊说话,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实在不知要怎么为她护航。
心知心地善良的她很难接受这事实,原君振遂逐步追问:「妳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吗?」
「不……一年前因为二叔及二婶过世,所以堂姊从川北前来投亲。」愣了下,似乎想到什么,她急忙又说:「但堂姊待我极好,总是告诉我她的所见所闻,我们就像亲姊妹一样。」
「是谁告诉妳黄金连理枝遭窃一事?」
「……堂姊。」迟疑了半天,傅惜容吶吶道。
「又是谁说服妳离家寻我?」
「……还是堂姊。」
「又是谁最有可能看见妳捎回的家书,还能不被质疑?」
「……」泪花涌出双眸,傅惜容再也说不出话来。
「亲人不一定都值得信任。」搂她入怀,原君振这话是劝,也是安慰。「我知道妳善良,但这世上并非都是好人。就算是亲人,也有彼此伤害的时候--」
「对,很对!」原小侠跳出来抢白,显然相当有「过来人」的经验。「就像四哥经常揍我、伤害我一样,我还不是宽宏大量地原谅他。」
「是,极是。」原君振冷笑。他在说正经事,这小子跳出来喳呼个什么劲儿?!「最好是在我一掌送你上西天之后,你还能这么『宽宏大量』地原谅我。」
原小侠小脑袋猛摇。「不不不,这不是我原不原谅的问题……」跳跳跳!连退三步远。「人都死了,还原谅个鬼啊。」他咕哝。
「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原君振低吼。「你待这么多天,该摸熟这儿了吧?l
「何只熟,简直是熟到快烂掉了!」原小侠拿过扫帚,「这扫帚已经陪我远征宅里大大小小的院子,累死我了。」丫鬟这工作还真不是人干的。
「为了慰劳你的辛苦,唐门那伙人随你怎么玩去吧。」
「真的?」原小侠那经过易容、圆圆的脸霎时亮了起来。「真的随我玩儿?」
「只要别伤人、别死人就行。」在傅惜容面前,原君振谨守当日承诺。
「四哥,你啥时变得这么宅心仁厚了?」
俊脸乍红,原君振狠瞪嘴碎的老弟。「你希望我对你残忍吗?想的话说一声就是,我不会客气。」
「不不,不用了。不伤人、不死人是吧?小弟知道怎么做了。」看来只有把对方弄得有痛无伤、生不如死啰。「对了,傅老爷和苗总管那儿--」
「自有我与惜容照应。」
「知道了,原大侠。」原小侠调整声腔,又变回方才娇俏的丫头嗓音。
第九章
在傅惜容的指示下,原君振很快地便带着她一同来到最偏远的后院。
沿途遇见十来名巡夜的唐门中人,但都被原君振以长棍点穴制住。
前往后院这一路上,可说是非常顺利。
「老七说得没错,妳爹果然被囚在柴房内。」这儿巡守的人最多,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夜空下,原君振以巧妙身法避开敌人,将两人带上柴房屋顶。
脚下,突然冒出一阵暴吼。
「是爹的声音。」傅惜容声音急切。
「嘘,仔细听就是。」
傅惜容颔首,同他竖耳细听--
「妳休想要我交出傅家产业!」傅仁豪怒瞪眼前笑容可掬的年轻女子。「香秀,我待妳并不薄,二弟、二弟妹若地下有知,知道妳这番作为,会多么伤心--」
娇滴滴的嗓音打断他的责骂,语调嘲讽:「傅老爷,同您说了吧,我打小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幸得唐门收我入门下,教养我成人,更给我一个机会为唐门效力,您二弟与二弟妹……我可从没见过。」
「妳、妳不是香秀小姐?」苗仙娘惊呼。
「这名字好熟哪……哎呀,不就是我在德阳城遇见、准备往成都城投亲的姑娘吗?只可惜……才走到德阳就染病死了,只留下了一些信物。」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傅仁豪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挺身将苗仙娘护在后头,质问道:「妳到底是谁?」
「风堂副堂主,梅绛红。」
「所以,我侄女一年前已经被妳害死,妳窜用她的身分投亲,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摸清我傅家家业,接着看准时机窃走黄金连理枝,引我女儿离家,打算在途中杀了她,之后再杀了我,妳便可名正言顺接掌傅家的一切。」傅仁豪这话不带一丝疑问,十成十肯定的口气。
梅绛红鼓掌赞道:「不愧是傅老爷,不必多做说明便看出我的全盘计画。相较之下,您的闺女实在是单纯得近乎无知,我随便说说,她也没想要找你们求证,就这么乖乖上当,留书离家,真是可笑。」
「妳把惜容小姐怎么了?」苗仙娘心急如焚。
「放心,她还活着。」梅绛红冷笑道。「我唐门并不像傅老爷想的这般心狠手辣,会知道您有傅香秀这么一位侄女,一切只是巧合;知道她的身分,进而冒充也是巧合,谁教您是四川首富呢?只能怪您树大招风啊!说到那总督大人就更有趣了,只消派个人去通风报信,说是曾见到凶神恶煞的恶贼挟持貌似傅家小姐的姑娘往成都来,他就急忙向各地县衙发出缉捕公文,真是可笑!」
「妳--」
「您放心,只要傅老爷将家业让与唐门,我梅绛红保证诸位都会活得好好的;若不配合,就别怪我对傅小姐不利了。」
「惜容在妳手上?」
「您大可一试。」梅绛红挑眉。「只要您说个不字,我立刻让您看见她的手指,当然啦,是切下来、血淋淋的手指。」
「妳敢!」
「仁豪!」苗仙娘抓住欲往前冲的主子,紧张之下,也忘了主仆分际,直呼其名。「冷静点。」
「惜容在这妖女手上,妳教我怎么冷静?!」
「这事还不能确定,你先别急。」
「难道要等她将惜容的手指头送到我面前才信吗?」
「但这么容易相信的话,就太不像你的作风了,傅老爷。」男子清朗的嗓音突然插入对话。
「谁说的!我傅仁豪--」傅仁豪回头,发现梅绛红身后多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位并不陌生,至于另一位--
「爹!」傅惜容越过被原君振制住的梅绛红,扑进分离多时的爹爹怀抱。
「惜容!」傅仁豪张开双臂,将女儿抱进怀里,语声哽咽。「我的宝贝女儿,妳没--等等。」大掌推开女儿,与自己拉开了段距离。
「爹?」
「妳是真的还是假的?」上过一次当,他立刻学乖了。
「爹……」傅惜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娇俏地瞋了亲爹一眼。「惜儿擅自离家才两个半月,您就不认得自己的女儿了吗?」
一声「惜儿」打消傅仁豪的疑虑,那是在宝贝女儿及笄前,他习惯唤她的小名儿。「妳、妳没被那姓梅的妖女给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