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看她?他笔直的视线让傅惜容双肩不由自主一缩。
「告诉我,妳方才在做什么?」他声音少了先前的火气,多了一点……温柔。
「我、我只是、只是想自、自己上马……」在令人脸红心跳的视线下,傅惜容的话说得结巴。
「妳想学骑术?」
「嗯。」螓首重重一点。「若我会骑术,原公子就不用每到一个镇便四处询问有无马车贩售,更不会因为我耽搁行程……」她愈说愈小声。他皱眉是因为她的话惹他生气吗?
「妳赶着回成都?」事实上,他想问的是她这么赶着……返家?
返家意味着他俩同行的日子即将结束,她真这么赶?急着想摆脱他?这想法让他很不是滋味地敛眉。
「不是这么说的。」傅惜容急忙道:「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想成为包袱、累赘……」她愈说,愈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唉。
「妳不是包袱,更不是累赘。」
「咦?」
原君振放下她,轻轻哼气。「妳应该事先跟我说。」
「我不想麻烦你。」这一路走来,她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妳认为教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如何骑马比较麻烦,还是照顾一个摔得粉身碎骨的人比较麻烦?」
这话问得她为之语塞。「呃……」
一旁的原小侠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兄长的说辞:「四哥啊四哥,摔得粉身碎骨的人还能活命吗?」四哥会不会太夸张啦?
原君振古铜色的俊颜乍然一红,两道杀气射向小弟。「你闭嘴!」
「闭嘴就闭嘴。」原小侠嘀咕地走向自己的坐骑。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小子的嘴给缝起来!原君振走向坐骑时边想。
一旋身,他手伸向站在原地的傅惜容。「过来。」
「啊?」不及反应,傅惜容愣了住。
「妳不是想学骑术?」
娇容瞬间绽出荧荧光彩。「你愿意教我?」
「为何不?」比起刚开始,凡事畏怯、毫无主张,只会眨着一双怯弱眼神让人无法拒绝的她,他更欣赏她的主动积极。「妳究竟想不想学?」
「想!我想!」傅惜容忙点头,小手迅速放入他掌中,兴奋得忘却男女分际。
事实上,随着相处日久,这样的想法在她脑中也日渐淡薄--至少,在面对眼前这对原氏兄弟时,她压根儿忘了这已束缚她十九年的礼教规范。
她视原小侠如弟弟,姊姊对弟弟自然亲近;而她视原君振为--呃?思绪乍停,傅惜容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
但俏脸却在此时自内而外闷窜红火。
她直觉欲抽回手,可惜原君振更快一步,拉她走近马侧。
「学骑马之前要先学会如何上马,上马要从马的左侧,左手抓一撮马鬃毛--像这样;然后左脚踩稳马蹬,右手按在马鞍上……」
原君振开始传授骑术,浑然不觉自己牵在手里的佳人,芳心隐隐怦动--
为着方才瞬间顿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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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镇上的蓬莱客栈,在滂沱雨势中,依然照常开门做生意。
下雨天,留客天,客栈自然乐于留客,厢房客满,生意兴旺得很呢!
在这雨势中,人人无不掩窗避雨;可,也有一只大掌探出窗外,任雨水汇集掌中,从指缝流溢。
一连三天,雨势未见稍停,留住了急欲赶往成都的原君振一行人。
这种天候,特别惹人心烦意乱。
「闷、闷,非常闷!」手掌的主人语调烦躁地说。「这是什么鬼天气?太阳躲哪儿去了?」
「嘻。」一丝轻笑,自坐在桌边埋首女红的姑娘口中逸出。
倚坐在窗边的壮硕男子收回手,甩去掌中湿意,神情依然焦躁。「笑什么?」
「原公子这模样,好像是……」
「是什么?」原君振近乎鼓励的语调,诱使她道出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改变,甚至可以说,自从那次夜宿山野后,他发觉她不再隐藏对事物的好奇,更有甚者,时常同好奇心忒重的老七四处跑。
这是好事没错,但他多希望她拉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带坏人的老七!
吃味吗?没错!他就是吃味不行吗?!
「像雨天不能出门玩的孩童。」
「什么?」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原君振两道轩眉弯成毛虫状。「我像吗?真正的小鬼是像老七那样,就算是下雨天,也吵着要出去玩。反倒是妳,老七邀妳,妳怎么不跟着出去溜达?」
我想留在这儿陪你……心里的话直觉浮上脑海,可她不敢说,只得低头苦思另一个理由--
「我想趁这时候帮小侠补衣服。」她说,抓起腿上的衣衫以示证明。「前些时候,我无意中看见小侠的衣衫破了个洞,刚好在前一个镇上我买了些针线,所以……
「是了是了。」原君振懒懒地躺回枕椅上,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妳就只看见那小鬼衣服破了个只能让蚂蚁钻过去的小洞。」就看不见他这身黄衫经过一路奔波,被摧残得多么严重。
酸啊!一桶酸水往心口直窜,酸不溜丢的。
「啊?」傅惜容愕然,就见窗边的伟岸男子翻了个身,头枕在肘上,面对窗外雨景,背对着她。
是她的错觉吗?他的话听来……有点介意。
但下一刻,她不由暗笑自己想太多了。
可……就算是自个儿多想也好,至少能令她觉得开心、觉得满足。
那日,意外明白自己对眼前这男子动了情,她并不求同样的回应。
他是如此卓越,武功高强、为人任侠心细;而她相貌平凡,又无可引以为傲之处,所以,她只求拥有彼此共处的记忆,不敢奢想太多。
平凡人如她,江湖人如他--本就是难以交集的两方。
所以,就当是作一场美梦吧。与他相处的每一日,她都这么告诉自己,也格外珍惜。
「原公子?」
「嗯哼?」原君振的回应掺了些许闹脾气的任性。
「我买针线的时候,也挑了块料子,想做件布衫,一直到昨晚才做好……」
「很好啊!」他的声调更冷了。「等老七回来,妳就可以送他了,他一定会很、开、心。」
死小鬼!凭什么让她替他做衣裳?原君振决定,晚上回房睡觉时,要给他家老七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
「咦?可是--」
「什么?」声调更加不耐烦、不愉快,总之,原大爷现下非常不爽!
「那衣服是要给你的,我怎么送给小--啊!」突然凑到眼前的黝黑脸庞吓得她打住话语。「原、原公子?」
「早说嘛!」站在她面前的原君振咧嘴直笑,露出闪闪白牙。「我就知道妳心地善良、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妳的手真巧,竟然做得这么合身,看!大小适中。」说话时,也不管自己还穿着破旧的衫子,他直接将新衫往身上一套,像个过新年得以穿新衣的小孩儿,满脸兴奋。
他的态度由冷转热之速,教傅惜容呆了片刻才回过神,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妳笑什么?」原君振第二度提出这问题。
「没有。」傅惜容连忙摇手。
「真的?」很可疑。
「我、我只是在想……」脑袋急忙运转,傅惜容蓦然想起,寻到他后,她一直忘了要写封书信回去,好让家人安心。「我得揩封信给我爹,他老人家若知道我找到原公子,而原公子你也答应帮忙寻回宝物,一定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