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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种病情不同,身体反应也会不同。既然妳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天塌了,也有我跟怀宁顶着。」他柔声道。

  她叹了口气,自嘲道:

  「今年我二十五,身体就已经快像老婆婆了,我瞧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可能要人背着走了。」明明当年战场数日不睡,她都熬过来了,现在却惨成这样,难道年纪一到,男女差别会更离谱吗?

  「妳老了走不动了,我跟怀宁都会背着妳继续走。」凤一郎笑着,神色却带着怜惜,帮她拉好薄被。



  她笑了笑,闭上眼,在他跟怀宁的注视下,很快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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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再清醒时,已经日落西山,夕阳的光辉洒进房内,形成一片金黄光芒。

  她睡了多久啊?她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一场回笼觉似乎没有改善她全身的倦意,照样腰酸背痛。

  她癸水来之前,是有几天会酸痛,但算算日子,至少还有一阵子才来,她天天练拳,就算功夫远不及怀宁,强身健体应该没问题的啊。

  她搔搔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出房门。



  这间屋子以一郎哥名义承租下来。屋子很小,两房一厅,怀宁跟一郎哥挤另一间房,而客厅兼任书房与饭厅,现在一郎哥他们应该在那里用饭才对。

  虽然她刚睡醒,不算太饿,但过去跟一郎哥他们说说话好了。

  凤宅里,唯独她闺房前有个小院子,专堆放豆腐桶。她捏住鼻子,灵巧地闪过它,紧跟着跨过门槛,就是客厅了,她才要掀开布幔,就听见青衣道:

  「当日皇上下令,除非我家主子主动召见地方官,否则地方官员不得擅自惊扰他。前两天他以前任首辅名义,主动收买官员,所以今天乐知县一带相关官员一一前去拜访。这些礼,我家主子用不着,特地转送阮小姐。」

  前两天?阮冬故一脸错愕。原来她睡掉两天多了,她的身体状况这么惨?该不会她得到什么隐疾,一郎哥不敢跟她明说吧?

  「这些礼再珍贵,也无法弥补当日你家主子的伤害。」凤一郎冷淡道。

  伤害?那天,她只是……稍微主动吻了下东方非,事后两人都很好,只是回家后她摊平在床上。东方非的嘴唇,咳咳,除了有点温热酥麻外,并没有什么置人于死的毒药吧?

  她该不该出去问个仔细?顺便为东方非澄清一下?

  此时,青衣又道:

  「即使没有我家主人的推波助澜,这种事也随处可见。我家主人托青衣转告,阮小姐曾在官场,就该明白人性如此。」

  「虽是人性如此,但人性藏于内心深处,东方非不从中撩拨,这种人性断然不会轻易浮现在一个人的行为之中。」凤一郎十分不悦道。

  青衣彷佛早就预料有这一层责难,他答得极快:

  「正因我家主人从中撩拨,阮小姐才不用在意。他要一个人背叛,那人就没有第二个选择,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受到伤害呢?这一点,还请凤公子转告。」

  她闻言,猛地一颤。总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们说的是,程家婆媳跟县衙同僚尽数指证她的事。

  凤一郎轻叹道:

  「罢了。我代冬故将这些礼收下了,凤宅实在太小,不宜久留,不送了。」

  青衣离去后,她还是不想主动跨进客厅。她垂着小脸,注视着自己不算细致雪肤的双手。

  「怀宁,冬故还没醒吗?」凤一郎声音又起。

  「嗯,她睡得很熟。」那声音,似在咬牙恼怒。

  「如果明早她还没想醒,摇也把她摇醒吧。」

  「真是傻瓜。」

  怀宁又骂她。她知道她不算聪明,但老背着她骂傻瓜,这是不是真的很瞧不起她?虽然这样想,她就是不想出声。

  「怀宁,你应该很了解冬故的性子。她一直走在她的道路上,不管眼前有多少阻碍,她都不曾后悔过。只是,她忘记她是个普通人,也是会受到伤害的。在官场上官员勾心斗角,是为保住地位;在战场上相互杀戮,是为保住性命与家园,她都能理解;但百姓甘愿被人收买而罔顾自身冤屈,甚至背叛帮助她们的人,她可以体谅却无法明白。其实,这与东方非无关,他的搅局只能算是最后一根稻草,她能撑到今天才觉得累,我为她感到无比骄傲。」

  是这样吗?她不懂自身出了什么状况,一郎哥跟怀宁却明白。她果然是笨蛋!

  十几岁时,她在外县当地方官,那时年轻气盛,全仗一郎哥从中周旋,百姓因她是县丞、县令而有所敬重,她说不收贿,下头的人不敢当着她的面收。

  入京为官后,百官贪渎是常事,随时会被人陷害,她为了保护自己人,得学着同流合污,她咬牙忍了。

  但,来到乐知县后,身为最底层的亲随,她不想收贿,总不会有官逼着她收了吧?哪知,这一次轮到百姓主动塞给她;哪知……她真心要帮忙,到头却被她们的利齿反咬住不放。

  她们不是有冤待申吗?不是官僚制度下最底层的受难者吗?她诚心截意去帮忙,这样不止一次、两次的反咬她。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她一生理想,就是尽己所能,帮着弱势百姓创造一个安和乐利的家园。

  她没有想过要人感谢她,只要百姓无冤无屈,天下太平,她于愿已足。但现在,为一己之利咬着她不放的,正是她一直以来认为该帮助的小老百姓啊。

  在牢里,她不敢深想。

  遇见东方非时,她也没有想下去。

  回到家后,她一上床就觉得好累,好想睡一场不想清醒的大觉。她真的是笨蛋,真的是笨蛋,连自己为何而累,都还要一郎哥点醒!

  凤一郎忽地轻声道:

  「怀宁,你记不记得,当年冬故执意要出燕门关与你共赴生死?」

  「……嗯。」怀宁不太情愿地应声。

  「那时,她曾告诉我,她这一生最感谢的,就是有你我跟她相伴。」凤一郎因回忆而放柔语气:「我从来没有告诉她,我少年时以一身异貌为耻,但正因我白发蓝瞳,才有机会与她相遇。如果人生再来一次,还是得让我用这副面貌,才能与冬故结缘的话,那么,我愿意再选择这一身异貌。」

  她咬住牙根。一滴、两滴……眼泪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一郎哥老是喜欢玩这种招数!他的才略虽高,却始终恨极他的异貌,现在他这番话存心逼出她的眼泪!

  「嗯。」怀宁还是当应声虫,不想多说话。

  「所以?」凤一郎催促着。

  「……她累了就睡,我守着她;她要去做事,我守着她;她要吃饭,我守着她;她要不喜欢东方非,我替她杀了东方非埋尸。好了,以后别叫我说这么多话!」

  虽然泪流满面,但她还是被怀宁的心不甘情不愿逗笑出声。

  「是冬故吗?」凤一郎讶叫。

  她深吸口气,再将疲倦一鼓作气全吐出来,拚命抹去眼泪,笑着走进厅里。

  两名义兄正关心地看着她,泪珠又不小心滚了出来,她却笑得很欢欣。

  「一郎哥,你们早知我在帘子后面吧。」不然怀宁才不会说出这么长串话呢。

  凤一郎起身,掩饰地咳了一声,微笑道:

  「妳醒了就好。」

  「我睡了两天吗?」她伸展四肢,发现全身不再疲累了。

  「像头猪。」怀宁平声道。

  「是是,怀宁,你有个像头猪的义妹。好奇怪,我现在肚子突然好饿呢。」她捧着肚子,真的好饿,饥肠辘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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