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梁俊文勾起嘴角,不甚在意地点头。
「当然是啊,我除了说恭喜之外,还是只能说恭喜。」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很慌乱,很难跳回正常的节奏上?
「可是,如果终于有人要妳,我不会跟妳说恭喜。」梁俊文别有深意地丢下这句话,便转头离开小山坡。
「喂、喂……」真没礼貌!话都还没说完就走人,真是让人@$%&*……
还有,什么叫做「终于」有人要她?她好歹也是朵盛开的、美丽的花耶,想摘花的人可是从高速公路头,排到高速公路尾呢。
还有还有,有人像他那么没风度的吗?不跟她说恭喜?哼,要他真说了,她余淳亮还不稀罕咧,真是气死人了……
第三章
时序来到亮亮高中生活中最后一个冬天。
是谁说台湾四季如春?是谁说台湾没有冬天啊?
呼!太冷太冷了,亮亮用力伸展手脚,几乎听到细碎的「喀喀」声响,呜……她的骨头要散了啦。
泡个热水澡应该会好些,亮亮慢慢将右手伸出被窝,她吸吸鼻子,向右手说抱歉,让它身先士卒;接着慢慢拉出左手,气温低到让她差点放弃泡澡的念头。
她用力吸口气,翻开羽绒被,一个弹跳,嗯……很不灵巧地摔趴在地毯上。她很快起身,即使在没人的时候,她也不想犯这种错误,这会让她骄傲的自尊心大大受伤。
亮亮先旋开浴缸上的水龙头,氤氲的热气没多久便让浴室渐渐温暖了起来,她刻意洒了几滴玫瑰精油,打算洗个香喷喷的泡泡澡。
水面不过才到浴缸一半,她已经忍不住跳进去,泡泡溅得像雪花纷飞,亮亮满足地叹息,享受寒冷冬季里短暂的温暖。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水已经从热转温,亮亮才想起什么似地从水里跳起,差点在湿滑的地板上跌个狗吃屎,她很快地抓住身旁的洗手台,心有余悸地轻拍胸口。梁俊文说得一点都没错,她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保佑啊。
都是梁俊文害的啦,如果不是担心他会打电话来,怎么会匆匆忙忙、再度温习惊险场面。
这已经是她和他之间众多默契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很自然地就演变成这样,每隔一、二天,他们便会利用晚上通电话,聊天聊地、聊南聊北……但是,从来不聊感情,至少不聊她或他的感情。
果不其然,亮亮才一出浴室,便听到门口传来妈咪叫她听电话的声音,她随口应了声好,立刻冲到电话前拿起话筒按下通话键。
「喂。」呼!好喘。
「妳很慢耶。」梁俊文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不过才等了三分钟。
她瞄了眼书桌上的闹钟,九点三分。「你才很爱计较咧,不过就三分钟而已。」
梁俊文勾起嘴角,刚刚的莫名火因为她的话而烟消云散,嘴里却还是逞强:「是谁告诉妳,我只等了三分钟?」
原来啊,这就是他生气的原因,他以为亮亮竟然忘了九点之约,更或者,她根本没发现九点之约,以她微弱到趋近于零的观察力,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以为我是白痴啊,你每次都是九点打给我的,谁会不知道!」想唬她?门儿都没有!亮亮瞧不见他带笑的嘴角,还沾沾自喜自己没上当。
「是吗?」他的笑意更深了。「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我等?」
「我在泡澡啊。」她不自觉地低咕抱怨。在梁俊文面前,她不大注重平时特别在意的形象。「天气冷得要命,如果不好好泡一下,手脚感觉随便一动就要断了。」
不等梁俊文接话,亮亮又道:「为了接你的电话,差点还摔个狗吃屎。」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这让她很不满,气呼呼地抗议:「你还笑!浴室的地板很硬,到处都是致命凶器,滑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受伤了吗?」他立刻收起戏谑的态度,变得很正经。
「没有。」亮亮没好气地说道:「真难得,你也会关心。」
梁俊文皱起眉头,声音压得扁扁的、闷闷的:「我没有关心妳吗?」
重新窝进被窝,亮亮只空出右手握着话筒,听了他的话,努力地回想着。
半晌后,就在梁俊文要出口咒骂她没良心时,亮亮终于不甘愿地回答,只不过说出来的话,活像是存心要逼得人吐血身亡。
「想不起来耶,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唉呀,算了啦,就勉强算你有好了。」
哇哩咧,如果他不关心她,干嘛吃饱闲闲没事做,打电话听她说些有的没的;如果他不关心她,干嘛担心她容意晕车,经常无照驾驶载她回家;如果他不关心她,干嘛不准她做这做那的,每每惹来她的大白眼;如果他不关心她,怎么会每次抽签换座位时,都要私底下偷偷和别人换签单……
而咱们余淳亮大小姐竟然说什么想不起来、说什么勉强算是有关心!
他默默在心底从一数到十,克制着飞车到她家,扭开她不知道是浆糊做的、还是豆腐做的,气死人不偿命的小脑袋瓜子。
「妳就不能小心点,运动白痴也不是这样的白痴法。」想起她每次惊险的表演就教他吓出一身冷汗。关门忘了把手脚都伸出来,然后夹得到处瘀青;牵个摩托车,竟然也能让车轮辗过自己的脚;更别提在马路上一大堆莫名其妙、足以出书成册的完全自杀守则了。
前几天更夸张,死党中年纪最大、也最有钱的江宸过十八岁生日,他坚持开着他老爸送的生日礼物载他们去兜风,绕了一圈回到江家,大家都下车了,亮亮竟还弯着腰便把车门狠狠关上,「碰」地好大一声,所有人转过头就瞧见余大小姐右手抚着腮帮子,痛得蹲倒在地上,眼泪鼻涕直流。
一伙人急着街上前询问状况,哪知她竟一脸无辜地道:「我忘记把头完全伸出来就关门了。」
听到她的回答,众人倒抽一口气,她、她、她她她她、她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外星人啊。
梁俊文说得果然一点都没错,亮亮能活到现在,真真是上辈子烧好香、老天保佑。
「如果不是我机灵,你可没机会听到我美妙的声音。」她从不把那些危险当一回事,如果侥幸没弄个伤口或瘀青什么的,她便会为自己的「手脚灵活」骄傲个老半天。
机灵?他挑挑眉,怀疑亮亮的国文成绩为什么能够每次都全校第一,她甚至连简单的「机灵」二字的意思都不懂。
「你少在那边挑眉装酷,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你,就看不到你那欠揍的表情。」亮亮对于他会有的反应可是比谁都清楚。
「寒假的毕业旅行,妳最想去哪里?」他换了个话题,不打算惹怒她。
「唔,不知道耶,不过书远说我怕冷,最好往南部走。」这问题书远已经问过,她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是吗?」他的声音冷冷的,对她的答案有点意见。
「你呢?你想去哪?」没听出他的冷淡,亮亮跟着问。
「随便。」当他心里不爽时,原本就不多话的他变得更惜字如金。
「我也是觉得随便,可是书远说冬天去垦丁有另外一种风情。」,她嘟起嘴,感到很难决定,毕业旅行的地点是要经过全班投票的。
「是吗?」还是冷冷的,听起来不大想回答的样子。
谢天谢地,后知后觉的亮亮终于听出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