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你是女的,你鬼叫什么。”张弛发现对方那双被浓密睫毛遮住的眼睛终于大大睁开来,很气地瞪着他,真是好看。
“张总,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孟子烨噘起了嘴,张弛不同于嘻皮笑脸的朗进,他实在不知怎么应付这种帅气逼人风流倜傥之人的调侃。
“什么,这就叫欺负人啊。”张弛更乐了,天,居然有男孩会噘嘴,这男孩一定不知道他噘嘴的样子就象个叫紫叶的女孩子在向男人撒娇,如果知道恐怕不会做出这种表情来逗人了吧,原以为昨天倒霉,没想到泥点子竟甩到这样一个人身上,现在看来这不是倒霉,竟是幸运。
“我……我走了,再见”孟子烨已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一走了之。
“我们会再见的,是吧。”张弛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咧嘴笑问道。
“你这么爱欺负人,我不想跟你再见了。”孟子烨也不由笑开来,真是,他对这个人怎么就生不起气来,明明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条件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奇怪的是跟他说话时他从来感觉不到这点,而且还象多年老友一样开起了玩笑,莫非,所谓的一见如故,就是这种感觉?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没听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吗,我骑摩托偏偏就把泥甩到你身上,这不是有缘吗?哈哈。”
“恶——劣。”孟子烨大笑着跃下楼梯,蹦跳着下楼,在楼梯拐角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张弛还没有回屋,正含笑目送他下去,于是又不禁微笑开来,嘿嘿,今天果然是幸运的一天。
周五下午,尽管才四点过点,但孟子烨朗进一干年轻人已蠢蠢欲动,一面令打杂小弟密切注意老板的动向,一面收拾东西,准备提早享受愉快的周末。
“孟子烨,楼下有人找。”同事小张气呼呼叫过孟子烨,他原以为是女友的电话,一个鱼跃抢过来接,没想到是找这从来没有人找过的死叶子。
孟子烨吃了一惊,想不出有谁会找他,他没有女友,也没有自己公司以外的朋友,同学也极少来往,是谁呢?
下了楼,门卫告之说人在外边,一出楼门就听见有人喊:“孟子烨,这边。”
孟子烨闻声抬头,一个人跨在摩托上正朝他招手,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但孟子烨还是一眼看出这是谁了。
“张总,找我有事?”他跑到张弛身边,根本掩饰不住自己乍见他的欢喜。
“嗯,上车吧。”张弛丢给他一个头盔,偏偏头示意他上车。
摩托车风一样驶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一家韩国料理店。
“今天要你请客。”二人坐定后,张弛便自半空中砸下了这么一句,果然见那一脸欣喜预备吃白食的表情瞬间变成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于是忍笑,期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反应。
孟子烨听闻差点吐血,完了,今天是他被勒索了,但要死也得有个理由,于是挣扎着问道“为什么?”
“那天你走后我就想到一件事,我们公司是你们公司的客户,你是硬件员,一定到过我们公司,而且前几天我们电脑坏了,来修的就是你吧,这也就是说你一定见过我,哼哼,既然认识我,你还是要了我三百块钱哪,你说你是不是该请客?”张弛狞恶地笑着,得意地看着孟子烨张着微有些厚的嘴唇,两眼无神,一脸沮丧。
“我那时是气坏了,再说,急着上班,也来不及说明,还有啊,我一发现弄脏我衣服的人是张大总裁你,就觉得荣幸极了,高兴过了头,就忘了说了,而且,我觉得,您比较有钱,不会计较这点钱吧。”心里一慌,孟子烨就语无伦次地把实话全倒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瞄着张弛,心下惨然,果然,他不是会有飞来横财的人,刚有了点额外进项,就要吐出去,而且这家料理店一定很贵,得不偿失啊,可见人一定不能贪财,正在忏悔时又听张弛说道:“你这死小子分明是胡诌,什么一见是我就高兴死了,刚才不是还讲你气坏了吗?不要狡辩,总而言之,今天你是逃不了了,请客。”
“唉,好吧,不过,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们别在这了。”孟子烨转转眼珠,决定曲线救国,不待张弛回应,便果断地拨拉开服务小姐递过来的菜单,拉起他就走。
摩托车又一次穿街过巷,孟子烨在张弛后座东指西指,最后让车停在了一个小巷里的一家店前。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小吃店,花个几快钱就了事吧。”
“嘿嘿,怎么会呢。”孟子烨干笑不已,掀开花里唿哨的门帘请张弛入内。一进门,张弛就吃惊不已,店中间一个巨大的酒瓮被半埋在地上,周围清一色老旧的木桌凳,墙上贴着泛黄的杨柳青年画,柱子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黄玉米,几个服务员穿着大花棉布做的偏襟小袄大肥裤子平底布带鞋,梳着扎着红头绳的大粗辫子或小刷子,脆生生满口土话招呼客人,这竟是个隐在街心的地道乡下风情小店。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张弛很新鲜,兴奋地四面张望。
“这是我们一个老乡的亲戚开的店,我们家以前在乡下,我十岁了才搬到城里,有时我爸妈想吃乡下风味就带我来这儿,菜都很普通,不过在城里其它店很难吃到,你尝尝看怎么样?”
“哼,你小子鬼心眼真不少,乡下菜再好也贵不到哪里去吧。”
“怎么这样说,我想你锦衣玉食,吃太多鱼肉也是不好的,所以带你吃吃绿色食品,感受一下地方风味,可是你竟这样说我。”孟子烨垮下脸来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嘟哝。
张弛不语,但好象也没有被孟子烨的可怜相蒙蔽,过了一会忽然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你这小子。”然后伸手到他脑袋上一气乱揉。
“哎呀呀,别揉了。”孟子烨立时丢了小可怜样嘻嘻笑着躲闪,心里已知道张大老板其实并没有计较这件事。张弛也不由得一笑,又揉了一下才放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啊——”两声低叫同时响起,张弛一手捂胸,脸涨得通红,鼓眼暴睛,瞪着对面的孟子烨,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这是酒,不是水。”孟子烨打躬作揖地帮着张弛顺气,想笑又不敢笑,忍得也很辛苦。
“你……你小子又坑我一回,我……非扁死你不可。”张弛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毫无准备地灌下一大口老白干,且空着肚子,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对不起,是我不好,这酒是他们店免费提供的,随便喝,所以装在茶壶里。”孟子烨哭丧着脸双手捧上茶一杯,张公子动作是快了些,不过他只顾着看菜单没及时提醒他也有不对,想到这里,内疚早已取代了好笑。
“你这片败叶,等哪天我把你做成书签。”张弛很想把这看上去老实乖巧的混小子按倒揍一顿,但又不能真动手,只好对他上下虚比划几下聊以泄愤。孟子烨闭上眼乖乖认打,感到张弛的拳风刮到脸旁又攸地停住,便忍不住咧嘴想笑,觉得这一刻幸福极了,心里的欢喜是从没有过的。
接下来,早饿了的两人风卷残云,孟子烨从不放过白吃白喝的机会,于是将免费供应的散装白酒喝了又喝,对张弛劝了又劝,喝到月上柳梢头了,才惊觉自己好象喝多了,头重脚轻昏乎乎的,看着对面的张弛越发觉得他象金甲神人一般,于是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好在后来还记得应该由他结帐,出了店门被夜风一吹才有点清醒。张弛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看上去倒是非常清醒,热心地要送他回去,孟子烨推托不过,再加上还有些舍不得马上离了这个很谈得来的新朋友,于是坐上了张弛的摩托车,借着酒劲死搂着他,将脸贴在人家背上蹭了又蹭,结果车行到半路,张弛忽然停车将他转移到了前面,于是孟子烨就靠着对方的胸膛一路迷糊到家门口,张弛又很尽责地将他送到了房门口,对应门的孟母自称是小孟的朋友,孟母见自己的没出息儿子居然交到这么好心出色的朋友,感慨不已,立即请进门来热情款待,而此时已是半昏迷状态的孟子烨居然也还记得为客人倒茶,其间自然是丑样百出,孟父孟母顿觉羞惭,张弛好笑不已,坐了一会便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