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寒阳一惊,随即微笑“正是聂四,但是少爷什么的却不敢当。”
果然是……这么说,他从一开始就没认错人。
江墨白在心里点头,随即转换话题“江先生,看您的样子……您是打算考美国的大学吧?”
寒阳脸红了红,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刚才翻了一下您的作业,我觉得依您现在的知识,应该会以高分被录取的。”
“可是我没有学费。”明人不说暗话。昨天心结已经打开,虽然面对江墨白的时候还是有点别扭,但是寒阳却可以很大方的自然回答了。
真是坦率的好孩子,又在心里点了下头,江墨白凝视着面前的寒阳“我现在有桩事情拜托聂少爷,您要是帮成了这个忙,自然就会有第一年的学费,而且这个活不算很花时间,应该不至于耽误您考试。”
寒阳看了看江墨白,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太平,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您请说。”
“不是什么难事,聂少爷在东北是有名的才俊,聂家在东北接手的还多是人参药材生意,这样,我现在有一单在纽约的药材生意。从东北进了一批药材,要是从国内聘请人过来监督货的质量太浪费,这里又找不到好的行家,要是聂少爷愿意帮这个忙的话,我就以您第一年大学的学费作为报酬,您看如何?”
一听,寒阳思考了片刻又询问了具体情况之后,点头答应!
看着少年笑开的脸,江墨白不禁笑了起来,他起身,戴上帽子离开了房间。
当天晚上,江墨白就派马车把寒阳接到了自己的店里,而太平则还留在沉姨的馆子里唱戏。
直到四个月后的一天,他才重新见到了寒阳——
而那个时候冲到他面前抱起他的寒阳,已经是纽约大学商法学院一年级春季班的新生了——
“诶呀……真好呢……年轻真是好啊……”坐在房间里打电话的沉姨看着玻璃窗外抱在一起欢笑的两个人,不禁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显然也传到了话筒的另外一边,在海那边的男人笑了起来,动听的声音伴随着滋拉做响的信号传了过来“哦?什么事情让沉儿如此感动?”
“你的宝贝弟弟啊。”她无聊的卷着电线“你现在可以不必担心他们了,不愧是你们的弟弟,生命力顽强运气又好得不得了啊。”
“我如果说一开始就没有担心他们……你会怎么想?我既然拜托沉儿你照顾他们,自然不担心。”
她沉默了下,然后笑开“别沉儿沉儿的叫,这个名字不是你这个小鬼可以叫的,真是……”
“那谁可以这么叫?”聂家三少爷优雅的声音在沉姨耳边回荡着,让艳丽的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真是小鬼,算了,我就委屈一点让你叫好了……”
聂寒云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下,然后,他轻声说道“沉儿……回来吧……我等你……”
沉姨哑然了下,片刻之后笑了“我考虑……”
说完,她放下电话,再度凝视着窗户外面象是两只小狗一样亲昵蹭来蹭去的两个人,温柔的微笑了。
“……寒云,你知道吗?他们相爱,而相爱让他们彼此无比幸福——”沉姨对着电话的那端笑语着。
当年,太平和寒阳搬离中国城,住到了纽约大学边缘的亚洲学生聚集区附近,由江墨白提供的房子——
同年,沉姨离开了纽约,她兑出了茶馆,太平在茶馆新主人的挽留下继续唱戏,而没有亲人的真纯则被寒阳和太平收养下来——
寒阳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太平和寒阳在来到美国的第二年开始过上了新的生活。
比起聂寒云给出的八年拿到学位的期限,现在寒阳在第二年就获得了美国纽约大学的入学许可,是一件振奋两人,让他们觉得前途终于不再渺茫的好事情。
寒阳和太平以相当低廉的价钱租了江墨白在纽约大学附近的房子,寒阳在课余帮助江家在纽约的药材商号站柜台、鉴定药材,虽然他自己不说什么,但是实际上江家的商号已经把他当成供奉看待,收入够维持三个人一般的生活、买书和教材的费用,还有些微的盈余。
至于太平,在江家旗下几家茶馆艺楼唱戏,周末再去茶馆那里唱,他计算过,加上寒阳的盈余,再节省一点,一年的收入足够应付寒阳第二年的学费了。
这样的生活,对太平和寒阳而言已经是非常幸福的日子了。
太平容貌好、性子柔和,知进退懂礼仪,在华人圈子里颇受好评,至于寒阳,年方十八,姿容俊美,性子随和,学习成绩好,运动活动样样拿得起来,人又义气爽快,很快就在学校里的华人圈子、乃至亚洲学生的圈子里成了领袖一般的人物,偏生他手段灵活做事成熟圆滑,竟让年长的学生也甘心受他调遣。
真纯懂事可爱又体贴,现在跟着寒阳学认字、鉴别药材和一些生意上的东西,在第二年被寒阳送进了小学,成绩优秀,很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
太平觉得这样很好,他觉得八年之约按照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容易就达成,他甚至认为,这样的日子如果可以延续下去,什么八年后回不回中国都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
毕竟,对他而言,在那片古老土地上生活的二十年,其中愉快的记忆稀少的几乎没有,而想要哭泣的记忆却塞满了大脑。
但是,只要可以陪伴在寒阳的身边,只要让他看到那个俊秀少年温柔的微笑,只要让真纯那个喜欢撒娇的孩子在自己怀里酣睡,他就觉得非常幸福了……
幸福到可以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的地步……
时光流逝的很快,光阴如箭,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让秀丽的少年在弹指之间成长为俊美的青年……而在这时间之中慢慢成长的,还有那天真可爱的孩子,和那秀雅淡漠的青年……
生活,就象一条平稳而温柔的河流,缓慢的,向前流淌……
这天,是寒阳大学第三个学年的结束,也是他们来到这个国家即将四年的日子。
纽约下着细细的雪,整个天空是一片美丽的青灰色,象是天使的翅膀上最柔细的羽毛优雅的飘洒下来,美丽的无法形容。
屋子里暖气烧得热乎乎的,干净的玻璃上糊着几片雪花,风儿一过,雪花就化成了水,依恋的在明净的玻璃上留下自己的身影。
太平躺在床上,正安静的沉睡着。
已经长到后背的头发披着,散在雪白的床单上,有几丝拖曳到了棉被的外面。时近黄昏,他昨天晚上唱的夜场,早上又去茶馆那里赶场,刚才一回来就躺下睡着了。
而放学归来的真纯则无声的在厨房里忙着烧水,等寒阳到家就可以洗澡。
就在这时,寒阳回来了。
参加完这学期的典礼,寒阳知道这个时候太平多半正在睡觉,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象是森林里精灵一般的太平。
柔软的床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轻轻轧的一声陷下去,床上的人模糊的哼了一声,翻身,白皙的脸枕在腕侧,面对寒阳。
摸摸他的头发,寒阳含笑着脱下外套,依旧坐回床边,看着面前这张凝聚了自己全部爱情的容颜。
最后,他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脸,还带着些许外面寒冷之气的手指让太平翕动着睫毛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