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很抱歉。」亚丰说。
她不要他的抱歉,她要他的心、他的感情,然而,她清楚,他给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她的口气软化,她不擅长生气,只擅长妥协。
「要不要再多住几天?」亚丰问。
让她亲眼目睹他和辛小姐的幸福?不要!她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摇头,她坚定。
「好,我陪你回房整理行李。」
这次,他主动握住她的手,说不上来的感觉叫作依恋,可惜他太陌生,否则他会理解,他对她的心已经改变。
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达到她身体,渟渟不断告诫自己,那不是爱情,不可以糊里糊涂再次沦陷。
「以前,我很喜欢牵著你的手走路,刚开始是害怕摔倒,有你牵著,我知道,阿诺不会让身边的女人受伤。
「後来,我喜欢牵著你的手,不全因为安全感,而是我爱上这种依赖的感觉,仿佛,你是我的天。」
她从来不是个会说话的女人,但在相聚的最後一个夜里,她要向他娓娓道出自己的心情。
「我懂,牵著我,你觉得麻烦,你恨不得快快把麻烦甩掉。可是最近,你不太甩开我了,我以为,你已经慢慢习惯我这个麻烦……」
停下脚步,她正面对他,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回。
「现在,你不用再理会我,回去吧,她……辛小姐是个美丽的女人,我很能了解,你为什么坚持选择她,没关系的,事关你一生的幸福,你有权作出正确抉择……再见。」
挥挥手,她艰难地拉出一个不自然笑容。
转身,她快步疾行。
亚丰盯住她的背影。她在哭,他肯定!几秒後,他快步追上去。
他宽宽的黑影罩上她的头顶,淳淳回头,泪水挂在下巴处。
「你……做什么?」
一个冲动,他几乎想低下头,吻去她腮边泪珠,但他硬是控制住了。「我陪你去整理行李。」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拒绝他的好意是她人生头一遭。
「天黑了,你叫不到计程车。」他的藉口很烂,却也很实际。
「我请幼幼骑车送我。」都要顺他的意回台北去了,现在再来表现好心,未免太慢。
「骑车不安全,我送你。」拉住她的手,这只右手是他牵惯的,没牢牢牵住,反倒出现空虚感。
「你要送我到哪里?」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力气没有他大。
「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如果她想去礼堂呢?如果她想他送著走过一辈子呢?他也会答应吗?
恐怕不会,他的辛小姐还在招待厅等他回去。
走回房间,渟渟打开衣柜,衣柜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套小题借给她的衣服,她的名牌包包、名牌衣饰、香水、化妆品、帽子、鞋子,全换成现金,进了小题的口袋。
几件贴身衣服、两套睡衣,除此之外,再没有东西是她带来的,看著空荡荡的皮箱……
算了,她把贴身衣物扔进垃圾桶,不带了,她最重要的一颗心都遗落了,何必再在乎这些小东西。
「走吧!」她回头对亚丰说。
「你不带行李?」
「没有东西好带。」
「没有东西好带?」看一眼衣柜,他想他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吧!」
他们离开宿舍,走到他的车旁,上车、下车,进入火车站。
这一路,他开得很久,从屏东开到高雄,车窗外的夜景从寂静到热闹,从人群稀少到人群拥嚷,不想离开的心情,随著车行速度,越拉越紧。
几度想说的话,才到口中便消失。
把车停好,下车,亚丰领著她到售票处,仰头,她看了老半天,始终不发一语,亚丰没有催促,耐心等待。
半个钟头过去,渟渟转身,轻言说:「我没有钱买票。」
亚丰问过她家地址,替她买好车票。送她走到剪票口,她傻傻地站在剪票员身边,看他。
「你应该到第二月台。」
「我不知道第二月台在哪里。」又是一脸小可怜。
亚丰二话不说,穿过剪票口,走到她身边。
「我陪你回台北。」
「你没有买票。」
「我补票。」
「哦!」渟渟哦一声,表示了解。
再握住她的手,摆荡的心摆进适当定位。就这样,他从屏东一路把她送回台北、送到她家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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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亚丰从一大早就心神不宁,他的情绪坏到极点,早晨会议他没开,让一大群员工在远距视讯前发呆。
顾不得所有诧异眼光,原该待在股市盘面前的他,看不清上上下下的线条,他只想吼叫。
走出办公室,这是比较好的做法,因为前几天,他的心不在焉,让他损失几千万,再损失下去,恐怕他股市之神的封号要拱手让人了。
「你不用工作?」辛雅雯拦在他面前。
说实在的,他没心情和她谈话,不过,他没无礼地推开她,因为他们是过命交情,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何况,他的烦累积了七天,的确需要有个人来给他意见。
「雅雯,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除了你以外,所有的男人都用一对色眯眯的眼睛看我。」她走近,勾住亚丰的手臂。
「就为了我对你不感兴趣,所以想嫁给我?」
「我们两个人的解读不一样,我不认为那叫不感兴趣,我认为那是你看见的东西和别人不同——你很清楚我的内在。」
这个男人有心事!开玩笑,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她怎不懂他。
「我不知道你的内在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很了解,你是个有能力的女人。」亚丰实说。
「所以罗,我们成了最佳拍档,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保证你完美解决。说吧!什么心事困扰你?」
前几夜,他匆匆离去,没留下半句交代。她找了季扬谈开,这一谈,谈出一个她不该知道的意外,她考虑几天几夜,还没决定该不该成全这个意外。
头靠在他肩膀上,他们一路走到马房,她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一烦,就要操死马房里那些可怜家伙。
「我没有心事。」他否认。
「你有,说说看,和我刚来那天晚上出现的小女生有关吗?」
「你怎会联想到渟渟?」
「女人敏感的天性。」
「我不懂你的意思。」
「嫉妒不就是女人的天性之一?说吧!那个女人有什么魔力,把我老公从老婆的接风宴中拐出去,然後一整个晚上不见人影。」
「我只是陪她回家。」
「陪她回家?不会吧!你老婆台北屏东来来回回多少次,从没听见你说要送我回家。说!她有什么魔力?不会是……她把你诱拐上床了吧!」凑到他耳边,雅雯取笑他。
「不要开玩笑。」他拉来两匹马,装上缆辔,一匹交给雅雯。
「开玩笑?老公被抢是多么严肃的事情,我怎会开玩笑?」
接手马匹,她想到什么似地,又问他:「老实招来,你有没有带她骑过马?」
「有。」
「你们各骑一匹?」
「不。」他连想都不想,直觉反应。
当时,他就是认定她不会骑马,肯定她没有他,一定会发生危险,於是作主让爱马多了一份甜蜜负担。
甜蜜负担?她是他的甜蜜负担吗?回想相处的时光,她的确比任何人都要麻烦,不过他却从不真正认为她烦,相反的,收拾她制造出的紊乱时,他常忍不住会心一笑。
心里有她、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头,他又忍不住了,嘴角扬起一个漂亮弧度,明明是坏到底的心情,却偷偷埋了一笔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