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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蝉啊!真有你的,我太太就常说映蝉这孩子该去改行种花。”两鬓须都已花白的师父拿出一捆纱布缠着映蝉的脚,哈哈大笑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啊!这些都是从书上学的知识。”微微笑着低下头,映蝉嘴角挂着淡淡的自得。

  “唉,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间皮家那个爱哭的小映蝉都要嫁人!你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收拾着器具,师父背对着映蝉,一面慈蔼地问她。

  映蝉脸上的笑意瞬间像是被冻结了般的跑得无影无踪,她抿抿唇地清清喉咙,“呃……”



  “映蝉祖父的情况很稳定。”静默地伫立在后头的刍荛,见状立即自动地为她回答,而后转向陷入沉默中的映蝉,“好了吗?我送你回家。”

  “啊!你就是那个要跟映蝉结婚的年轻人是吧?我们都一直在说你真是个幸运的小伙子,映蝉在我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孝顺乖巧,而且以后皮家的财产也全都是她的,所以……”师父洪亮的声音,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翻着白眼,映蝉在众人津津有味的注视中,狼狈地拉着似乎很赞同师父说法的刍荛,连忙地付钱走人。

  “你不要太急着走路,否则对受伤的骨膜不好。”体贴的扶着映蝉来到车旁,刍荛莞尔地看着她的脸活像熟透了的番茄般殷红。

  “呃,难道你不觉得很烦?”映婵气嘟嘟地坐进车大叫。

  “烦?为什么?”刍荛还是细心地替她扣着安全带,这才回到驾驶座那端。



  “我……”刚才他为自己弄安全带时,彼此在狭小的空间里如此的贴近,令映蝉感到心底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悸动,而他那充满着森林和苔藓调的古龙水,更是时时刻刻的刺激着她的感官,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彼此的亲密。

  “这也是人之常情了,尤其是在这么封闭的小地方,也就更促使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神去关心别人,只要将之全视为是善意的好奇即可。”

  “难道你都不觉得困扰?我是说……因为我们明知这件婚事不是真的,可是别人一天到晚在耳边给我疲劳轰炸后,我愈来愈感到不自在。”想到美纹还自告奋勇的要陪她去试礼服,映婵不知不觉地露出了苦笑。

  小心翼翼地趁着红灯之际望了她一眼,刍荛字字推敲、句句斟酌的想弄清楚她的想法。

  “你对我所拟出来的‘契约’,还有什么意见吗?”

  讶异地飞快转过头看着他,映蝉很快地摇摇头,“没有,你给的条件太优厚了,我想我也不能再要求更多。”

  是啊!请仔细看看下列的条款:在婚姻状态维持中,映蝉每个月可获得二十万元类似薪水性质的收入,且日常生活所需的花费也全部由刍荛供应。而在这桩“婚姻”结束时,映蝉还可以获得皮家大宅的另一半权利,现在那一半还在扬皓笛手里,但等老人辞世后,刍荛将无异议的将土地全数过户给映蝉。

  更别提还有一笔为数约五仟万的信记基金,以映蝉的名义存在遥远的瑞士银行,孳生的利息按年付给映蝉,或者任由映蝉提出自由运用。

  而那张说是聘书也好、契约也罢的合约上,刍荛更是十分开明的注明,在婚姻状况中,映蝉也不必履行同居之义务,将彼此的关系界定在这场交易中的股东身分而已,使映蝉去除掉不少的疑虑。

  “映蝉,为了多桑我可以不计任何代价的讨他欢心,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意味深长的磬工话,刍荛将车子停在皮家大宅前,绕过来扶着映蝉下车。

  几个人拿着看样子是测量用的仪器(正蹲在皮家大宅外的马路上忙碌的测量而后记录着数据。其中有几个不时的踩到映蝉辛苦栽成的花圃,将洋绣球的花将踩散成一片狼藉;而一簇簇乳白、橙红、粉红、黄色的康乃馨,也一丛丛的倒卧土壤上;墙畔白色和纷红的绿篱木楼,也被硬生生的折断了一大截树枝。

  心疼地跛着脚冲过去,映蝉皱起眉头拾起段树枝,那上头还有朵奄奄一息的白木权。

  “请问你们量些什么?”按捺住满心的不悦,映蝉尽量平心静气地问着某个正在写着东西的人。

  “丈量中心桩,这条路要拓宽,你们的邻里长难道没有通知你们?看样子这房子前的花圃至少要征收掉三分之二。”翻着手里的地藉图,那名男子先长长地喷出串烟圈,这才笑咧满口被槟椰染红的大黄板牙说道。

  “不会吧!去年就已经丈量过了,我家的地完全都不在征收的范围内……”望着自己心爱的花圃,映蝉的心直往下沉。

  “去年是去年,你忘了去年年底改选过乡长了吗?现在这条路已经决定要“截直取弯”了,全部往你家这个方向拓宽八公尺。”

  “什么?!”映蝉闻言尖叫了起来。老天!八公尺,别记是花圃,只怕连正屋都要被拆到了,这……太离谱了!

  “没办法,因为对面那一边全是乡长亲戚的地,所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恍若被几万吨的沙石所淹没,映蝉因为过于气愤,整张娇俏的小脸涨个通红,胸脯也因为急促呼吸而激烈的上上下下剧烈起伏着。

  那些测量人员在完成这一段的工作后,又将仪器全部收好,往下一段住家前的空地而去,依样画葫芦地做着他们的工作。

  “春报种花钿,初筵木权旁。没想到这棵木权才种下三年不到,就要面临被移走的命运。”感伤地笑笑,映蝉摘下花瓣白得近乎透明,而且沾染了黄色花粉的花,莫可奈何地自言自语。

  “我记得白居易也有一首诗是说木权的——松柏千年终是朽,权花一月自成荣——世事方看木权荣,这都是无法预料的事,况且这也是为了要拓宽道路……”将花自她手中接过来,轻轻地别在映蝉耳际,刍荛扶着她继续往皮家大宅走。

  “其实权花朝开暮谢的瞬息无常,我早就了然于胸。我只是……只是有些感慨,国家已经这么艰困——尽管有钱,却还是四处碰壁的状况下,竟然还有人这么的自私,利用公权力来炒他家私人的利益,再这样下去,国家还有希望吗?”任由他搀扶着,映蝉对他亲密的接触和身上所传来的清新气息,顿时尴尬了起来,只得没话找话地说上一大串。

  斜斜地倚在门边望着她,刍荛脸上的神情如罩上一层雾,令映蝉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映蝉,我想了很久,或者我们干脆就把皮家大宅重建过算了,反正趁着现在后头还在整地,把这前头的老房子也打掉,然后……”

  “不。”不待他说完,映蝉已经断然地否决掉他的提议,“皮家大宅是我的家,我希望它就一直维持这个样子,然后传给我的子孙们,我这么希望,爷爷也这么希望着的。你大可以更动后面的屋子,但这正屋绝不能动,我……”

  映蝉的话还在嘴边,突发其来的一阵晃动,使她嘎然停住,惊惶地盯着整幢房子如被个大力士左右撼动般的摇动,头顶上的日光灯闪烁着不明的光线,桌椅全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屋互也随着震动,夹杂着灰尘一片片地往下砸。

  在映蝉的尖叫声中,刍荛一把抱起她,用自己弓着的身体为她掩护,抱着她跑到门前的花圃中,而这,免不了又踩死了几株原本昂然独立着的百子连紫色花朵。

  “啊!我的尼罗河百合!天哪,我花了很多心血才培育成功的花,你竟然把它踩死了!”映蝉还来不及跟他理论,便在周遭一阵哗然声中,愕然地看着皮家大宅,已经像艘中弹正在沉没的巨舰般,缓缓地往后面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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