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让冯桁去查妳。」他重申。
冯桁这个人就是太严苛了,但是没有恶意,他把梨依看成和以往一样心有城府的女人,所以对她有所偏见。
「那他为什么要查我?」她圆睁着双眼,小手紧握成拳。
「他对妳没有恶意,他只是想要确保妳所言非虚,且真的失忆而不是骗局。」
「那,你们证实了吗?」她已别开头没直视他。她很怕自己会在他眼前流下委屈的泪。
「我知道妳没有对我说谎或隐瞒什么。」他轻扬眉毛,嘴角开始上扬。
汇集手下的查探、玉娟的回报,和他自己的观察,他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我真的说不出自己过去的事情……」
「就算我不晓得妳的出身来历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妳本质善良、没有恶意就够了,之前的事请妳不要放在心上,相信日后府内再也不会传出这种质疑。」
听毕,梨依蹙紧的眉头微微松开,微垂的螓首缓缓转回来。「我不是介意别人说些什么,我只在乎你如何看我,因为我……是你救回来的,你就有如我重生后唯一的亲人。所以请你不要再怀疑我……至少在我还没恢复记忆前,好不好?」
她对未来的去向仍非常模糊,不知该何去何从,而且……她不想离开给她安全感的他啊!
「我怎么样也是妳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让妳一个姑娘流浪在外的。梨依,以后放心在这里休养吧!」注视着她如盈盈秋月般晶莹剔透的双眸,他幽深的眸中溢出要她安心的肯定。
他会跟她说那么多,只是想让看来懂事明理的梨依,明白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看她失落无助的样子,无论他如何铁面凛然,也想要将她纳入自己的怀里细心呵护,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但若她伤势完全复原,还会愿意待在他身边吗?一定会想回到家人的怀抱吧!
这油然而生的念头,虽然连皇甫轩自己也感到荒谬好笑,但这就是他现在的真实感受,他不会拒绝向自己坦然承认。
梨依愣愣地望着他,喜孜孜地弯起迷人的甜笑。「谢谢!」
她胸口窜过一抹淡淡的暖意,他的温文和善意让她心底的感动更加炽热,一颗芳心猛然跳着。
接触到她信赖的眼神,皇甫轩喉头一紧,一时之间他察觉到这丫头……他真想好好的保护她。
眼前的两人均有一些悸动,不过皆很快恢复镇定自如的神态。但心细如二人,仍从这诡异的氛围中,捕捉到一丝暧昧的味道……
第三章
入夜,江苏巡抚私宅中灯火明亮,宾客们大快朵颐之余,或低声与邻座相识之人谈笑风生,或饶富兴味地欣赏大厅中央的歌舞杂耍,或与助兴的歌妓们嬉戏……整个府中一派奢华热闹的气氛。
巡抚彰宝知道皇甫轩人在杭州,便亲自登门邀请他参加私宅的宴会,一表自己身为巡抚的热情和气派,更想从中讨好这位能在江南呼风唤雨的四龙堡二当家。
仆役引姗姗来迟的皇甫轩见过彰宝后,便安排他坐在离彰宝最近的座位上,送上美酒佳肴。
一个个想要逢迎拍马的地方官吏和乡绅,不断地向他缓步而来,不是行礼就是寒暄,好不恭敬,皇甫轩也微笑点头,跟大伙聊着近日的闲事。
他精练的明眸一眼望去,发现意气风发的彰宝身后竟是空荡荡的,只有左拥右抱的歌妓们随侍在旁,不由心底沉思一番,然后手一挥,唤来专门负责在席间服侍他用膳的小童仆。
小童仆连忙回身,在皇甫轩身后低声恭敬问:「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怎么不见彰大人的近身护院,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他面容带着疑惑,微皱了皱眉,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小童仆见到贵客的表情后,顿时一身冷汗,连忙如实回答:「回爷,古护院略感风寒,大人怕他打扰了各位的兴致,所以让他在房内休息。」
皇甫轩顿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病得不轻吧?真可惜,我还有事情想请教他呢,看来下回再碰运气吧!」
这个古佴原是替他办事的得力助手,为了调查巡抚级官员是否在叛党肆虐的情况下疏于职守,他特意安排古佴成为彰府护院,以方便探取消息。
现在古佴没跟在彰宝身边,想必是借病作借口,秘密私下搜寻证据吧!好,相信此事很快便能有点头绪了。
快到一更天,宴会亦曲终人散,皇甫轩坐上马车回别院时,刚好在外回来的冯桁神色有异地到他身边,如实报告今晚打听回来的消息。
「古佴他已投向彰宝阵营,放弃替我们侦查了。」
皇甫轩皱了皱眉头,沉默一会后,只听他冷声地问道:「古佴现在身在何处?我要见他。」
「他现在……在怡春园。」
皇甫轩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属下,竟然会背叛他,留连在烟花酒地!他的表情阴冷,马上偕同冯桁前去怡春园。
身处一辆马车之内,冯桁见手里拿着折扇微摇的主子面无表情,目光却有如寒冰,他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心底吶喊着:古佴啊古佴,二爷是多么信任你,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去辜负他?
他们没让老鸨通传,便上古佴的房间去。
「古佴,二爷来了,还不出来?」冯桁见皇甫轩没动作,便主动凑上前,在门外命令道。
已和妓女就寝休息的古佴顿时警觉,立即穿上衣服连忙出房去,见到天生一股不凡威严气度,现在却不言不语的皇甫轩,不由得满脸惊骇失色,恐惧之极!
古佴暗自叫苦,连忙低头强作镇定,到皇甫轩跟前恭恭敬敬的叫:「二爷,属下不知道你也来了!」
皇甫轩看了看狼狈心虚的古佴,冷笑一声,淡言道:「你背叛我们后还有心情来找女人,我倒没有你那么好兴致!」
这话听在古佴耳中却似雷霆万钧,心里早慌了分寸,明白皇甫轩已知道他改投他方的立场,马上辩解说:「二爷,属下不是故意的!属下……」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犹豫。
「也对,我不能像彰宝一样供你吃喝玩乐、狎玩娼妓,你当然会投向他,连皇上的嘱咐都记不住!」他看着古佴,语气如死水一般的沉静,令人毛骨悚然,冷冷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古佴「扑通」一声跪下!
「二爷,彰大人没有参与谋反,也没有指使人去剪百姓的辫子。剪辫谣传的确不如彰大人向皇上呈报所说。事实全源于海宁石匠郑元臣、毛天成包揽德清城桥工程不遂,嫉妒德清县石匠吴东明、郭廷秀得以承揽工程所编造的,这件事属下早就查清楚了!」
「皇上传谕彰宝查办,并令其立即回奏,前后共计六次,但彰宝已逾一月的时间没有回报关于查拿凶犯之事,其他地方官员也敷衍说正在加紧追拿凶徒,再不然就随便找几个替罪羔羊应付过去,这全都是他们办事不力,理当受皇上惩罚!」
「这种案子,谁能帮上忙呢?剪辫虽然隐含着谋反的意思,但是地方乡绅没有参与这次事件,即便知道谁是这次剪辫案的主谋,看也知道他们成不了气候,二爷你何必在这事上枉费时间和心力?四龙堡还有很多事等你去打理呢!」古佴大急,下意识就冲口而出!
皇甫轩一顿,眨了眨眼睛,那冰如铁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这真是你所想的?」这男人真是他所认识多年的得力助手吗?怎会为了利益,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似的?他要的只是全心全意的忠诚,这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