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精明且看重现实,他明白没有生意头脑就是没有生意头脑,勉强无用,所以他和我达成协议,我可以投身艺术领域,但必须和他选定的女孩子结婚。红叶二十岁时嫁给我,她是我父亲公司经理的女儿。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看出她有经商头脑,只知道她高中毕业后就到公司工作,父亲指派她当秘书”。
“反正,我也是结婚后才知道因为红叶的弟弟要做心脏手术,她爸爸四处举债,最后甚至盗用公款,被公司捉到了,准备移送法办。红叶来求我父亲高抬贵手,我父亲答应了,条件是要她嫁给我。”
段立莲听得入神,没想到公公婆婆比他们更惨,两人之间的婚姻可说是一种交易。
李清云喝口热茶,继续说:“其实,那时红叶已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要好男友蔡亮甫,红叶的‘移情别恋’深深刺伤了蔡亮甫,他一怒之下,改而追求有钱人的刁蛮千金,靠著岳家的财富,蔡亮甫意外成了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企业家,电子业界的‘永信集团’就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
“真教人想不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清云愉快的笑了,事过境迁,心中的阴霾早已一扫而空。“事实证明我父亲的眼光是对的,红叶天生会赚钱,在我父亲的调教下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我父亲死后,她一手接掌李氏企业,铁娘子的手腕震惊业界。”
“我想,红叶一直是以报恩的心态替我经营公司,我挂名董事长,而她领的是总经理的薪水,直到飞凡有能力接掌公司为止。夫妻做了二十几年,彼此都没说过‘我爱你’,我很清楚她心底仍爱著蔡亮甫,而蔡亮甫丧偶多年没再娶,不也在等她吗?我想,够了,红叶为李家牺牲得够了,所以主动提出离婚的要求。”
“是爸爸先开口的?”段立莲坦率的问。
李清云长长的透了一口气。“我告诉红叶,咱们二人都已迈向老年之路,再不及时捉住幸福的尾巴,难道要带著遗憾走进坟墓?”
“爸,你真伟大。”她忍不住说道。
“我不伟大,我很自私。如果我的心胸再开阔一点,在得知蔡亮甫丧偶后,就该放红叶自由了。”
“那也不一定,或许妈也不肯走吧!毕竟飞凡学业未成,无法接掌公司,以妈的个性肯定是走不开的。”
“谢谢,这是最好的托辞了。”李清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飞凡知道妈的过去吗?”“
“协议离婚时,红叶什么都没对飞凡说,后来我看他们母子几乎老死不相往来,才找个机会对飞凡坦白,是我心甘情愿成全红叶改嫁蔡亮南,但那孩子死心眼,认定了是他妈妈背叛我,也背叛了他对她多年的信任与崇拜。”
李清云的声音里透露了许多无奈。“我也想拉拢他们母子的感情,却不方便登门拜访,就怕蔡亮甫多心。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飞凡后来结交了一个女朋友陈采萦,不知为何变了心,抛下飞凡嫁给了蔡亮甫的儿了蔡长亨,飞凡因此恨透了蔡氏父子,愈发排斥与红叶重续母子情。”
走出李清云的住处,回想他说的真实故事,段立莲为他感到心疼。虽然他脸上一片平和,心底必然是波涛汹涌,二十多年的夫妻,没有爱情也有恩情,除非有超乎常人的胸襟和意志力,否则不可能说断就断,而李清云办到了。
段立莲明白他的用心,一方面是提醒她,以蔡亮甫的年纪都会吃醋邱红叶和前夫见面,周冰瑶必定不能容忍陈思阳重会旧情人。另一方面,他想必是希望段立莲以媳妇的身分去亲近邱红叶,慢慢拉拢李飞凡和邱红叶的感情,所以才会事先点醒她,现任“蔡夫人”的媳妇恰巧是李飞凡的旧爱,要有心理准备。
果然,姜是老的辣!
第七章
有人敲门。
李飞凡头也不抬。“请进。”
门打开,段立莲姗姗走进来。
李飞凡抬头瞧见是她,不由得笑了,笑得温和而神采奕奕。他告诉自己,娶一个美丽纤柔的好女人、又正准备为他生孩子,很值得庆幸。
她的个子不矮,还没怀孕时相当苗条,但圆润的身材线条完全不会给人过瘦的感觉。如今大腹便便,反倒显出一派雍容华贵。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扶她到沙发上坐好。
“小宝宝很乖。”她摸摸圆凸的腹部,一脸满足的笑容。
李飞凡看在眼里,笑意更深。她开始爱他的孩子了。
“下午我陪你去产检。”
“好。”
沈圣梅送果汁进来的时候,刚好电话铃响,李飞凡走过去接电话。
“李太太,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孕妇。”沈圣梅由衷地赞美,声音低沉而轻柔。
“圣梅,我们不是说好了,互相叫名字即可。我很喜欢你呢!莫非你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段立莲从李飞凡口中得知沈圣梅是一个择善固执、性子直爽的好女孩,两道直直的眉毛予人一种坚毅的印象。
“做朋友是私下的,但这里是公司啊!”她果然固执。
“我还没谢你上次陪我去作产检,不好意思,让你一个未婚女孩到妇产科——”
“我不答应!”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只听到李飞凡咆哮道:“你休想跟我老婆见面,我不会答应的,你省省吧!我老婆有我照顾,不需要你关心,不管你是真心或假意——”
段立莲心中疑云丛生,沈圣梅附耳道:“是老夫人打来的,今天是第三次。”报告完毕,女秘书及时退出战场。
李飞凡挂断电话,心里也很难受。也许是因为原来和母亲的感情太好了,一旦发生了这种事,李飞凡对母亲的亲情也完全冻僵。
“是妈打来的?”她平静地问。
“你可以不必叫她‘妈’。”李飞凡向她投去凌厉的一瞥。
“那我该如何称呼她?”
“不必称呼,反正你们不会见面。”
“飞凡,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又不是你的仇人,你说出这样的话不会太过分、太不孝了吗?”她以憎恶的语气说:“你和妈赌气了两年多,也该够了吧!还是你对陈采萦念念不忘,深恐和妈重续母子情后,迟早有一天会与陈采萦重逢,你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她当然不是在吃醋,只是故意刺激他。
“你存心吓人啊?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以威逼的语气说:“显然爸爸把一切全说给你听了,不过那不关你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说这话真教人寒心,爸爸当我是自己人才对我坦白,而你却拿我当外人看。”段立莲的眼中泛起了泪光,黑亮的眸采就像暗夜的湖面般静柔。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想你为这些事情烦心。”李飞凡提醒自己,不能被老婆的眼泪打败。
“当真不要我烦心,就好好跟妈谈一谈。”她眨了眨眼,忍住泪。
“你什么都不了解!”
望著他那迥避、防卫的眼神,她轻蹙著秀眉,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你不向我倾吐你内心的委屈,我自是无法了解。”她盈盈如水的眸光里有著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飞凡,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今天你的父母健在,才由得你耍脾气、使性子,但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呢?你想过没有?这世上没有不死的人,真到了那一天,你会对著妈的墓碑哭泣,还是继续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