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配合口令把脸左仰四十五度角、右偏三十度角,微笑、转身、甩头发,听摄影师不停大喊BeautifuI、Excellnt! 她却觉得自己真像是一具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更气人的是,化妆试衣过程中,叶殊始终大刺刺安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注视著她换穿、搭配,不时转头和范克衍一起评品讨论,仿佛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讨厌这样。
一旦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伴随而来的就是更多的期待、渴望,以及贪求。
她想要更接近他的心、想要看见更多面的他,就像那个一早起来会抱著她开玩笑的叶殊,而不是眼前这个冷漠不可亲近的他……
「范大哥,你觉得这套雪纺纱比较漂亮,还是刚刚那套小礼服好看?」她朝范克衍甜甜笑问,拉起裙摆原地转了一圈,故意忽略叶殊不怎么和悦的脸色。
「嗄?你问我?」被当众点名的范克衍反指自己,不忘瞄身旁的叶殊一眼,这下看还好,一看当场就冷汗直飙。
妈呀,叶大少的脸色还真难看!他晚上约了一名波霸空姐共进晚餐,还特地订了饭店顶楼景观最好的套房,可不想在这时候发生什么「无法避免的人身意外」!
范克衍立刻机警地抱著肚子往楼梯口方向撤退。「呃……我觉得……我肚子忽然好痛!妈的,一定是早上那杯生机饮料在作怪,我就说嘛,哪有饮料是那种诡异的黑紫色……」
话声末落,一溜烟已不见人影。
「范大——」一回神,叶殊已经强拉著她往试衣问里钻,更奇怪的是,原本满屋子的人,居然也在同一时间自动净空,简直比大街魔术还神奇。「叶殊你、你在做什么?快放开——」
她的话被吞没在他的热吻中。
他的唇熨贴著她的唇,灼热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窜,温暖湿热的气息撩拨著她的感官,她无法思考,甚至觉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
打从她换上第一套衣服、站在镜头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当那一套套华服和彩妆将她托衬得比平日更加标致清丽时,他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她一身家居睡服,素颜笑倒在他怀中的动人模样;当她一次又一次对著摄影镜头展露绝美笑靥时,他却只想赶走在场的所有人,好让那朵如花般的芬芳笑容只为他一个人绽放……他反覆告诉自己这只是工作,一定要冷静,可是,当她拉起裙摆对著范克衍微笑时,他忍耐了一整个早上的情绪终於失控了!
「你今天很漂亮。」叶殊勉为其难地慢慢松开她,附在她耳边沙哑低喃,碧蓝色的双眸深处,跳动著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夜光仰起绋红小睑,著恼地瞪视他,花费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平复紊乱的心跳。「我不是晨星的替代品,也不是任你摆弄的傀儡娃娃。」她不奢望能取代晨星,她只希望,至少自己在他心中是有名有姓的,不只是宁晨星的妹妹,更不只是他计画中的一颗棋子。
「谁说你是什么鬼替代品来著了?」他揽起两道浓眉,大掌依然牢牢紧贴在她的纤腰上。她是她,宁晨星是宁晨星,他没兴趣把两人混为一谈。
「我不喜欢这样……」夜光把脸埋进掌心里,轻叹一口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要我每件事都照著你的话做。你知不知道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感觉很可旧?像是……被人蒙住眼睛推著往前走,随时担心会不会下一步就踩空。」
爱上他,不也像是高空走索一样,摇摇欲坠又充满危险?
叶殊盯著她沮丧的模样,好半晌,才慢慢开口:「今天先帮你定装,拍一些平面照,然後到录音室试音、练唱,等录音结束以後,还要决定场地、拍摄音乐录影带。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得很充实,你要有心理准备。」哼,要不是讨厌看到她这副模样,他才懒得浪费唇舌解释一大串。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蛮横霸道、刚愎自负、独断独行的混蛋?」也不是真的气他,只是实在不喜欢他用这么公事化的口吻说话。
「没有。」喔……原来这就是她对他的评价。他挑眉,双手横胸,後退一步淡应:「因为他们都得靠我这个蛮横霸道刚愎自负独断独行的大混蛋赚钱、分红利、拉抬声势,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我,他们就捞不到这么多好处了。」
他生气了?「你不该这么说的。不是所有跟你在一起的人,都只贪图从你身上捞好处。」
他耸耸肩,笑容逐渐隐去,摆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态。「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经过你姊姊的完美示范,要我不这么想也很难。」
夜光发觉,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她愈来愈了解他了。就好比现在,只要谈论到令他下快的事,他就会迅速板起脸孔,表明不想继续往下深谈的意愿。但是……他愿意让她了解吗?
「这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算晨星真的利用了你,也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对你做出同样的事。」
「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信任是人与人相处的最重要基础?」他冷冷一笑。「相信经过你这宝贵的一课後,我的人际关系从此就会大大改善,真是感激不尽。」
「叶——」夜光望著他推门离去,想喊住他,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说服他。
为什么每一次两人好不容易稍微拉近一些距离,他又马上毫不留情地转头离开呢?他现在的心,就好像是一块结冻的冰石,将所有的温度阻绝在外,偏偏她又傻得希望能够用拥抱和爱将冰石融化……唉,该怎么做,他才愿意相信她、愿意对她敞开那冰封的心扉呢?
第六章
流畅、充满转折的音符,串联成绵密琴音,交织出优美动听的乐曲,旋律忽而激越怱而轻缓,却始终蕴藏著挥之不去的沉重哀伤,如同哀悼什么的逝去……
「叶殊?」夜光轻叩门板,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昨天的定装照拍摄,在经过一番波折後,总算还是顺利完成了。刚刚范大哥特地打电话来说,冲洗出来的效果很完美,要她转告叶殊一声……她无奈地望著紧掩的门扉。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把自己关在琴房里,饭也不吃,只是反覆弹奏相同的曲子,要不是每一回都添了点随性变化,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片跳针的CD。
「叶殊,我沏了杯茶,还做了点桂花凉糕,要不要尝尝?」
依然没有回答。
「我要进来喽。」虽然琴室被列为禁地,不过……只是进去放个东西,应该不至於会触犯天条吧?
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叶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起了一丝变化。哼,早就警告过她,绝对不准踏进他的私人琴室一步,没想到她偏要以身试法,胆子不小嘛!十指如飞,演奏逐渐攀上激昂的高峰。
「叶殊,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我——」
「谁准你进来的?滚!」剧力万钧的尾音一落,琴盖随之啪地一声重重合上,他不耐烦地低咆,大手一挥,没想到正好命中她手里的托盘,盘中的点心杯碟霎时四散,碎落了一地。
啊……夜光垂首不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弯下身捡拾满地碎片。这么漂亮的骨瓷餐盘,应该是价值不菲的英国名牌一—Wedgwood吧?这下子全碎了,真可惜。才想著,光著脚丫的她就被散落的碎片扎到,忍住痛,微微蹙眉,正想挪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