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殿臣没办法接话,因为她这种简单到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的逻辑能力。
贴上最后固定纱布用的透气胶,完成整个换药步骤,她忍不住嘟暖了起来。「说起来你这人真是神秘,家里竟然找不到什么电话簿啊、户口证明之类的东西来追查你的身分。」
这回他更不敢接话。
能接什么话呢?总不能告诉她,在她寻找前,假意要帮忙的他总抢先她一步,不是把能证明他身分的资料全藏起来,就是说谎表示什么也没找到!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不让她找到任何证明他身分的文件资料,既然是故意,那就不可能会在这时、或是任何时候自首。
单纯如杜瑞仙,又怎知他的心思?
她叹气,为他「失忆」的处境忧心。「说起来,要是那天出现在医院的那个神秘怪人能出现就好了。」
他扬眉,知她有话要说。
「你想,他是你朋友,一定知道关于你的事,可惜那天他跳窗而出后就没再出现过,而依你现在丧失记忆的情况下也记不得他,根本没办法跟他联络,这情况真是糟糕……」一边收拾包扎用的急救箱,她又叹。
「我看电视上演过,那种丧失记忆的病,最需要有熟悉的人事物来刺激病患,这样病人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会提升许多。」她提出她的电视心得,甜美的脸蛋皱得苦苦的像个苦瓜说道。「但现在我们根本搞不清你的过往,曾结交过什么朋友、还是有什么亲人,这样要怎么帮你恢复记忆啊?」
所有的愁苦在下一秒间终结,厨房突然发出「当」的」声声响,引开她的注意力,原来苦瓜一般的小脸霎时绽出欢喜的笑,喜孜孜地说道:「蛋糕烤好了。」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抓着急救箱就跑,而那份全职家庭主妇的性格在接下来短短十秒内展露无遗……
一、二、三秒,快速冲刺,然后,半途中忽地停下,利用五秒钟的时间开柜子、将急救箱归位,顺手还将急救箱旁的小物品挪了下,感觉全各就各位后,柜子的门瞬间关上,接着朝最终目标--厨房--马力全开的直奔而去。
皇甫殿臣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他个人对于这种善用时间的景象--虽然这一个礼拜内已看过无数、无数次--可每每都像第一次看见一样,感到那么的不可置信,然后情不自禁的看到入迷。
入迷,是的,他总是看到入迷,他也不懂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就是觉得她忙乱中快速、且有效率处理事情的整个过程很是让人为之着迷,他往往看着看着就不小心出神了……
不用细想,皇甫殿臣跟了上去,在食物香气满满的厨房中,玲珑娇小的身子正在忙碌着,看见他跟了进来,毫不吝啬的赏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唷,又成功了。」她展示手上热腾腾、香喷喷的蛋糕。
「这是要做什么?」皇甫殿臣直觉的问。
这些天来,只要一有空,她逮着机会就是做蛋糕,整个注意力除了耗在照顾他之外,其它的就全放在那台烤箱上头。
一点也不夸张,她对那台大型烤箱之情有独钟的,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天天玩、怎么玩都玩不腻,一下子是奶油布丁蛋糕,一下子是香郁的卡布其诺蛋糕,再不然就是榛果奶油蛋糕出炉,弄得整个房子及她身上都是浓浓的食物香气。
皇甫殿臣可以说是天天看着她兴冲冲的忙着玩弄那台烤箱,然后屋中就两人,很理所当然的,他成为她所有战利品的品尝享用者。
也就因为这样,他已经或多或少知道她的作业流程,知道这个刚出炉的蛋糕得先放凉才能进行后制工作,尤其是这种没事先添加味道的阳春型的白蛋糕,现在是一副白光光的模样,可最后将会调味布置成为什么口味的蛋糕,就完全得看她的心思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次我想做蓝莓慕斯蛋糕,你说好不好?」她询问他的意见,毕竟他是消耗这些甜品的主要战力。
他没接口,只是很自动自发的拉了张椅子,径自在食物处理台边找个位子坐下。
看着他的动作,她笑了开来,知道这是他应允的回答方式。
「真好,这里有大烤箱,又有你可以帮忙吃蛋糕……」清丽的小脸绽着明亮的喜悦光彩,不由得发出幸福的叹息声。「回去后,我一定会想念这些的。」
皇甫殿臣一僵,心底莫名的感到一阵慌,因为她的话,也是到这时他才想到,她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
「你都不知道,在家里的时候,不但没有这种专业又好用的大烤箱,我千辛万苦弄半天、利用一般烤箱烤出来的成品也没什么人要吃,大君忙,一方面也为了怕身材走样就少吃,小军的话是不爱吃甜食,怎么哄、怎么拐也不吃,跟他们比起来,你真是太棒了。」她赞美他。
「『大军』?『小军』?」他抓住」个重点句,印象中好象先前也曾听她提起过这两个人名,直觉问:「谁?这是谁?」
「他们是我的家人啦!」完全不以为意的杜瑞仙一语带过。
家人,原来是她的家人,可能是她的兄弟吧!
皇甫殿臣如是猜测,很没道理可言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杜瑞仙哪知他的小心思,将手上热腾腾的烤盘放到一边待凉后,脱下隔热手套,用手摸了摸旁边另一份先前就已烤好、放在那里待凉的蛋糕,满意道:「嗯,这一个差不多了。」
打开冰箱,她又捧又抱的拿出瓶瓶罐罐及一些所需的食材,一边说道:「对了,说到这个,这边的电信线路到底要修多久啊?电话一直都不能用耶。」
「怎么了?」他问,神情自然,就是没什么表情的那种。
她一直就不知情,所谓的线路维修,其实是他大手一拉,将电路箱中通讯的相关电线拉掉……不为什么,就只因为他不想她将这边的情况、也就是他出车祸的事传回台湾--不论是他的表姊还是父亲,他一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日日因此他很理所当然的在第一时间内趁着她不注意,将屋中的电信线路偷拔掉了。
电话突然不能使用,她当然会提出来问,而他很自然的予以响应,推说是这一区正在做线路大整修,因此线路会有好几天无法使用,算一算也拖了一个礼拜,她会再问起,一点也不奇怪。
「妳要打电话?」对于隐藏情绪反应这一回事,皇甫殿臣实在是太过明白与了解,因此始作俑者的他发问得自然,连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
「对啊,这几天我都没打电话回去,我怕大君会担心。」又捧又抱拿出一堆所需用品后,她还不忘空出一只手,为他拿了一个牛奶布丁,续道:「出国前我跟她说好了,至少会两天给她一通电话,现在这么多天都没联络,她应该很担心吧?」
她叹了口气,将布了搁在他面前,」脸困扰的问:「凯尔,你确定是线路维修吗?怎么修这么多天?会不会是电话坏啦?」
「我等一下再看看好了。」他接过牛奶布丁,顺口应了一声,至于要不要将系统线插回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她笑咪咪的接受了他的敷衍。
一度,她那太过愉快的样子真会让人不由得心生罪恶之感,但皇甫殿臣自动甩开那阵罪恶感,默默的吃起面前的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