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没在乎那本书,只是专注瞧着她,瞧得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什么看?”她佯怒,其实被他这样看着感觉很好,像是被人呵护一般。
“珂罗妹妹……”他轻唤她。
“别这样叫我,肉麻死了,叫我阿罗就好。”她竟有点脸红。
“阿罗,你会在这儿住一辈子么?”他忽然这样问。
“那我问你,你会在这儿住一辈子么?”她反问。
“不会。”他坚定回答。
“你都不会了,我怎么可能会?”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瞧,眼中有着难解的复杂情绪。
“既然我们将来都要离开这里,那我们一起走,一起闯荡江湖好不好!”
这样的提议虽然可笑,她听着却有些感动。
“各人走各人的路,如果你有心要走江湖,就必须忍受孤寂,除非……”
“除非?”他挑一边眉毛问。
“除非像我爹找到我娘,我娘找到我爹,两人结伴而行,那才真叫快活!”她的话里有着无限向往。
“人生于世,当真得找个伴来‘牵绊’?我一个人活了十五年还不是好好的。”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就像你我;两个人有两个人的好,就像我爹娘。”她淡然说道:“我不在乎有伴没伴,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罢。”
“如果你找到了伴,请跟哥哥我说一声,好让我为你欢喜。”他含笑看她。
“那你也一样,找到了也得跟我说。”她扬起手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也伸出手。
两人击掌三次,立下誓约。
第二章
“你伸出双手来。”练武之始,唐珂罗这么要求。
他依言乖乖伸出手,唐珂罗主动握住他的手掌,令他觉得既新鲜又诧异,因为从来只有她甩他手的分。
唐珂罗从他手指逐渐往上摸,摸过手臂之后,竟往肩膀与胸膛继续摸下去,弄得他面红耳赤,直以为唐珂罗吃错了药。
一阵柔捏抚弄过后,她叹息着停下手来,心里着实又羡又妒。
“你的武骨果然出色,我爹娘没看错人!我以前不知为何爹娘要收你,现在我知道了。”
“我是我爹的儿子,资质当然好,可惜晚了几年练,不然我现在可能早就闯出名号了。”他一想到未来远景就开心地咧嘴直笑。
唐珂罗瞬时怒火燃眉,冷冷横他一眼。“我爹娘也是武林高手,为什么我资质就那么差,终生不得练武!”
见她生气,他温言劝慰:
“阿罗,资质不好就靠努力来弥补,等我学会书上功夫就全数教给你,你说可好?”
“真的?”她惊喜地睁大眼,随即又皱起眉来。“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那要对谁好?”他想也不想就直接说了。
唐珂罗忽然转过身去对他不理不睬。
“喂,怎么不理人?”他追到她面前问,月光下她俏脸猫如凝霜,他看得怔住。
“我不要你对我好!”她只说了这句就扔下他跑了。
他愣在当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追上去柔声说:
“阿罗,我当你是妹妹一样,对你好是应该的。”
唐珂罗霍然转身,凌冰般的眸子射向他来。
“可我不当你是哥哥,你只是我父母的徒儿,严格说来我还是你师姐,不过大我个三岁,少在那儿倚老卖老!”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们之间已渐渐有了“牵绊”,有了这个,将来要分开就难了,所以她宁可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肯再与他深交。
因为将来注定要分离呀……
江羽寒注视唐珂罗穿着白衫的孤寂背影,心中思绪百转,终究归得一个结论。既然两位师父已亡,那么这世上能照顾她的就只有自己了,无论她怎样排斥怎样拒绝,他都不会放弃。这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疼惜?现下的他不会多想这个问题,总之要保护唐珂罗,武功得练好那是一定的。于是他走至唐珂罗面前,表情严肃地说:“阿罗,解开我的禁武令。”
三年前师父已然打通他的武脉,却无暇教他武艺。为了隐瞒众人,也为了不浪费习武的黄金岁月,他们在他身上下了禁武令,锁住他活络的筋脉,使他看起来一副丝毫不会武功的模样,私下江羽寒却自行习练独门内功。换句话说,经过三年苦心自修,他体内已蕴含惊人内力,只是苦于经脉封锁,无处施展罢了。
她挑眉看他。
“解开禁武令要花上二十天的工夫,这期间你只能躺在床上啥事也不能做,你确定现在就要解开?而且你叔父婶娘那边要怎么交代?”
“就说我生病便是,反正也不稀奇。”他朗笑。
她有些怜悯地看他。
“这三年你经常生病是不是?爹娘当初没办法亲自教你武功,又不想耽误你的学武时机,所以下了禁武令在你身上,不仅可瞒住你叔叔,也能让你在三年之间内力大增……为了压住你惊人的资质,爹娘必须下很重的禁武令才成,江羽寒,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才是!”
“叫我羽寒就好。”他还是微微一笑。
即使他年纪尚幼,但已深具迷惑人的魅力,这一笑令唐珂罗差点喘不过气。
“羽寒……”她试着叫他,表情已不再严峻。“解开禁武令之前,有什么事想做就快些去做吧,如果我失败了,那你只有死路一条,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
他看来一点也不惊惧,只是含笑说: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死的,不过倒是有些事得去办……”
“那就快去吧,办好了再告诉我。”她转身欲走,手却又被拉住了。
“这件事得请你帮忙。”他还是笑眯眯的,眼神问着光。
“什么事?”她想用开,但手被握得死紧。
“看到那面高墙没有?”他向着远方抬抬下巴。
“看到了。”她仍旧猜不透他的意思。
“能带我飞过去么?”
从来她都是最厌憎别人烦的,但对着他无瑕的俊颜,拒绝的话却怎样都说不出口,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事!无奈,她只好叹息一声,直觉自己真遇上命中魔星了。
“羽寒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们了!”
破庙中,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围着江羽寒又叫又跳,唐珂罗在一旁看傻了眼。
“你们有没有乖乖温习功课呢?”他和蔼的表情声音像极慈祥的夫子。
江羽寒抚着小孩的头颅,眼细的唐珂罗发现他们的发里还有头虱跳蚤,他却一点都不介意。这些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看来江羽寒当他们老师好一阵子了。
“当然有,当然有……”孩子们争取江羽寒的赞美。
“你们乖乖坐好,让江大哥上课!”一名年纪和唐珂罗差不多的女孩把孩子从江羽寒身上拉开,将他们按到庙里粗陋的桌椅上,宛如这群小孩的首领似的。
“小菊,谢谢你。”他含笑对那女孩道谢。
那名叫小菊的女孩红了脸,也在椅上坐下,崇拜地仰望他。
江羽寒对站在庙门口的唐珂罗招招手要她进来,众人一转头,看见唐珂罗衣饰华丽、神态高贵,都不由自主睁大了眼。小菊低头看自己补了又补的衣衫,再看看唐珂罗一身明亮的白绫衫裙,不由地自惭形秽起来。
“这位是我的表妹,多亏她我才能出来,今天她也和大家一起上课。”
唐珂罗诧异地看着江羽寒,心想又何必将她扯进来?但忆起他曾说要教自己读书,也就在小菊身旁的椅上坐下。坐在这群农村孩子当中,她鼻间净闻到阵阵青草与牛粪混合起来的味道,比起从江家带出来的绮罗衣香,她更爱这天然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