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两人同时一震,说不上来的愁思袭上心头,分离的时刻终究到临。
“你走吧。”他难得恢复和蔼容色。
王爷府就在眼前,无忧却觉得举步维艰,根本不想靠近那看来严峻的高耸府第,身后这人更令她不忍遽去。
“至少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她不敢回头,僵着背脊说。
“江羽寒。”轻轻三个字,听来却如狂雷震耳。
“江……羽寒……”她深切念这个名,终生将永志不忘。“永别了,羽寒……”
她想举起脚来往前走,手臂却被扯住。
“再叫我一次。”他沉着声音命令。
“羽……寒……”好熟悉的两个字,多希望就这样唤他一辈子。
“再一次。”
“羽寒……”
最后一次了。她挣脱他的钳制努力往前奔跑,跑了没几步,望一眼那阴森的王爷府邸,她停下脚步来。侯门似海深,这么一来,将永远见不着他了。
“羽寒、羽寒……”她先是低声念,接着转过身来,对着远方屹立的高大身影大喊:“江——羽——寒——”
那人影震动一下,她不管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奔入他怀中。
“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但他的身子僵硬如冰,令她一颗火热的心迅速降下温来,犹豫着离开他。“还是你……根本不要我……”
随即她被狠狠拥入宽广的怀抱中,他的铁臂箍紧她,几乎要勒断她的腰。
“不要离开……”这声低吼来自他喑哑的嗓音。
几乎是立刻地,她搂着他颈子哭得泣不成声。和以往的哭有些不同,这哭发自心底的至哀至痛,仿佛要将她劈成两半。为什么会这般痛苦。知道他对她眷恋,她应该称心如意的,不是么?
“羽寒……”她的声音忽然透着恐惧,看见前方一名长相英俊、身材修长的男子,领着一队军官团团将他们围住。
“乌鸦寨的大当家,看你今日还能往哪儿逃!”那人冷肃地说。
江羽寒挽着她的纤腰转身面对来人,不动神色地称赞对方:
“好眼力,这样也能认出我来!”
那人看见江羽寒的面貌,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咬牙切齿地说:
“要我忘记你,除非我死!”
“焦飞鹏,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如此。”他还是淡淡的。
焦飞鹏这三字一入耳,她立刻瞪向对方。
那人也注意到她了,眼见她生得花容月貌,一颗心不由大动。
“你便是郡主殿下吗?别怕,我是飞鹏将军,我这就来救你了!”焦飞鹏决定要将先前败战及夺妻之恨在今日一并清算。
江羽寒在她耳旁轻声说:“这就是你未来丈夫了,如何,要不要跟了他去?”
“不要,死活我都跟着你!”她小手立刻扭紧他的衣衫,怒目而视。
“好!”他只是清朗一笑。“把眼睛紧紧闭上。”
她依言而行,随即耳旁传来阵阵风的呼啸与人的哀号,若不是腰间被他搂紧,身子怕要飞上天去。
“无忧……”
听见焦飞鹏唤她的声音,她才将眼睛睁开来,触目皆是倒地官兵以及再度被重挫的焦飞鹏。
她拧开江羽寒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走至焦飞鹏身旁,郑重地说:
“烦你转告我爹娘,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是我的妻子!”焦飞鹏满嘴都是鲜血。
“我不是你的妻子,我要跟那个人走了,请你忘了我吧!”
说完,她毫不眷恋,头也不回地朝江羽寒而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在心中自问。
那天她“弃夫从贼”后,他雇了辆马车一路往北而行。途中江羽寒在前面驾车,不跟她多说一句话,令她甚感气闷。为了躲避朱凤国的追兵,他专挑颠簸的山路走,弄得她频频晕车,心情不好,身子又不舒服,她压抑许久的骄纵又快要发作了。
“你到底要带我上哪儿?”她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来问。
“乖乖待在车子里,小心别被人看见了。”他依旧面无表情。
“这儿是深山,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她才刚吼完,林稍突然涌出一片鸟群,叽叽喳喳,仿佛在嘲笑她的话。
“有鸟呀!”他淡淡说道。
“别怄我!我们到底要上哪儿?”她快气晕了。
“稍安勿躁,就快到了。”他专心驾车不理她。
无奈,她只好跌回车内蒙头大睡。醒来才发觉早已离开朱凤国,到了与玄龙国交界的寂天山,心下十分诧异。
“你带我到玄龙国做什么?我可是朱凤国郡主,你是想害死我么?”
玄龙朱凤两国谈不上仇敌,但也绝对不是友邦。
“你不是说死活都要跟着我么,何必问这么多?”他一句话堵住她的口。
她脸红了,当时是自己急着表明心态,才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寂天山位于朱凤、玄龙国界,武林第一帮会寂天门正建立于此。据说寂天门有着与南北两国抗衡的实力,因为地点特殊,三方形成某种不明的鼎立状态。
车过寂天山,随即有许多寂天门众出来迎接。
她乖乖待在车内连偷观都不敢,寂天门据说是女人的禁地,入者有死无生。
“左长老。”她听见江羽寒恭敬请安。
“事情都办稳妥了?”一个苍劲的声音说着。
“无忧郡主失踪,炎焦两家联姻自然不成。”
她听见有人用手敲着马车。
“车内是只小野猫吧?要不要无情来鉴定一下?”
“不用,我心里清楚她是谁。”他的口气无比肯定。
“你打算带她上哪儿?”
“朱凤国上下此刻急着找无忧郡主,我打算回公爵府去,顺便看看叔父。”
“是呀,你大概五年没回去了。”那人的语气有些感叹。
“左长老,这些日子门中的事务请您代劳了。”
“你婶娘……”那位左长老突然有些迟疑。“听说最近身子不太好,你去瞧瞧严不严重,必要时让天水去看看她。”
“是。”江羽寒应诺。
经过寂天山,随即进入玄龙国领地,车行辅挽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迎面而来是一座豪门大宅。
“这是玄龙公爵府?你是公爵府的人?”她很讶异。
但江羽寒并不从正门走,拉着她飞过高墙进入府中,触目所及是一片宁静寒塘,几只水鸟在池畔歇息。
又是一阵强烈的熟悉感袭来,令她几乎要错乱自个儿是否梦里来过这个地方。
江羽寒没错过她脸上稍纵即逝的迷惘神情,丝丝毫毫皆纳入眼底。
“观月楼,这儿是哪?”她喃喃念着门匾上的字。
“是我长大的地方。”
他打开门,屋内仍维持一贯的清净明亮,不因他的离去而蛛丝灰尘布满屋。
“那你真的是公爵府的人?你父亲是谁?”她的心猛然一动。
“玄龙一等公爵江龙天。”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内仿佛不知在回忆什么。
她听了几乎没高声叫出来。原来他的身份竟然如此高贵,如果两人要成婚的话,阻力自然减少了。想着想着,不禁脸红起来,她竟然会想嫁他!这也难怪,看到焦飞鹏被江羽寒打得一败涂地,她心中自然分了上下,英雄丈夫谁不爱呢?
突然,他转过身来,双眸紧紧盯着她瞧,害她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东西。
“珂……”他差点又喊错了。“无忧,我要去瞧我婶娘,你在这儿等着。”
“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她欺近他,不想离开他身边。
“那你好好跟着。”他说完立刻走出楼外,也不等她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