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这样嘲弄我!”他一把抓住她的前襟,枪口仍毫不留情地指着她的太阳穴。“我就让你知道,死,是多么容易的事!”
葇亦没有反抗,仍旧只亮着无辜的大眼,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你就没办法跟我父母亲勒赎了呀”
什么?勒赎?飞狐一听,原本稍减的怒火又猛地燃烧起来,她当全天下的人都以绑架她为荣吗?何况,她又不是被他绑架来的!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记不记得?你还差点误了我的大事,这笔帐我非要找你算不可!”
“噢!”葇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这样好不好?我送你一张我的签名照,这件事我们就一笔勾消,新闻媒体很喜欢我的签名照哟!”
这又是什么话?她这会儿又当他是什么?飞狐愤怒地将葇亦自地上一把提起,恨恨地往地上一掼,他可不是那群终日追逐她裙摆的狗仔队!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他怒火未烬再次抓住她,一把将她提起,愤懑的语气自齿缝间迸出。“不是每个人都非得像众星拱月那样把你捧在手里!”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怨恨她存在的人,顿时,一分从没有过的委屈在她心底逐渐扩散。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强忍着冲上眼眶的酸意,执拗地道。
“我的意思是,”怒气仍从飞狐的鼻端恨恨呼出。“你现在就马上在我眼前消失,要不然,我就一枪毙了你!”他已忍无可忍。
登时,葇亦的脸涮地白了。他赶她走?就因为她不小心误了他的事?而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究竟误了他什么事,为何他从先前救星似的态度一下子转变成如此这般的嫌恶。
从小到大,只有她躲人,没有人躲她,大家向来争破头就只为博得她一笑,从没有人厌弃她到要赶她走这种地步,可是现在,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呢?
她不明白,下意识仍固执地认为是飞狐在跟她开玩笑,但侧眼望见飞狐含怒带恨的神色不仅丝毫未变,看向她的眼光更有鄙夷之色,不由得教她心一凛。
“我……”
葇亦无意识地开口,却说不下去,不解和从没有过的委屈在她喉间结块成团,她从来没像此刻如此难受过,难受得头晕,晕得她连踩在地上的脚步部感到不真实……
这不是真的!从小到大,父母亲都一直告诉她,她是世上唯一的宝贝,周围所遇到的人也都说她是惹人爱,教人疼,应让人捧在手里呵护的明珠。
大家都这么说,她也一直这么以为,可是眼前这个叫飞狐的男子却一口否定了她的存在价值!她连回头去向他兴师问罪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的言语,他的眼光,他的神情摧毁了她一向的绝对自信与尊严,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屋子,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浑浑噩噩地往前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讨厌她,他讨厌她……
第三章
听到悄悄的关门声将那轻细踌躇的脚步隔绝在外,飞狐重重吐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个小麻烦给摆脱掉了!总算可以恢复以往的……他一面想着,一面将自己和手中的枪一同抛在床上,此刻是他这几日来,碰上这个不中不西的外国小麻烦以后,最轻松的……最轻松的……最轻松的……一晚……
理智是在这么告诉自己,但随着这样的想法,在飞狐眼前飘扬的,竟是那对清澄如湖水般无辜的绿眸,如此泪眼涟涟……
……我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
什么话!像是要闪避什么似地,飞狐不安地翻了下身子。
这明明是谎言!他也当她的面拆穿了,怎么会在此刻还如此挥之下去!飞狐带着几分忿然强迫自己忘记。
然而,就在他翻身之时,葇亦紧抓着双臂,茫茫无依地走在萧瑟黑夜里的背影竟无端端地在他的视线里魅影似地飘荡起来。
你现在就马上在我眼前消失,要不然,我就一枪毙了你!
此时一回想这句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怒语,他竟开始后悔当时的冲动。
或许当时,他应该告诉她,等天亮后再走!在这样没有月光照明的夜里,又是这样的荒郊野外,万一……
飞狐,等我!
恍惚间,飞狐似乎又看到葇亦求救似地向他奔来,那被追杀的惶骇……
霎时,飞狐一骨碌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朝门外急急跨步而去。他必须在葇亦遇险之前找到她,或许她仍是他的麻烦,可是她遇害的念头教他无法接受。
就在他打开门,要冲出小屋之际,坐待在门前木柱旁的黑影令他猛地煞住脚。
那紧抓着木柱,颤抖不已的娇小身影缓缓抬起头,串串泪水自那婴孩似的脸庞滚滚落下。
“蛇……蛇……”她模糊不清地开口。
“蛇?”飞狐心一惊,连忙蹲下身去。“你被蛇咬了?什么样的蛇?”
“在我脚上!我不敢动!”她压下要从喉间爆发的悲泣,费力地说。
飞狐连忙把眼光调到她的脚上,就着屋内射出的灯光,只见一节麻绳缠在她犹自颤栗不停的脚踝,那麻绳看来湿濡滑腻,似乎浸在水里有段时日了。
“只不过是条绳子罢了!”他松了口气,带着不自觉的笑意,替她拿掉脚上那条“蛇”,却讶然发现她竟然浑身湿透,沾着泥污。
“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不由得吃惊地扳起她的双肩问。
“天……很黑,”她呜咽地开口。“我……走着走着就……掉到水沟里去……爬……爬了半天……才爬出来……没……没看到……石头所以又……跌倒……”
“你……你是掉在什么水沟里去了?”他带着愧疚和不自觉的心疼问。
“我不知道,”她抽噎地说。“路好黑……我掉……掉到水沟后……远远看到灯光……所以就想赶快爬上来……找人求救……可是……可是等我好不容易走……走到这里……才发现又……又回来了……”
“你在门口待多久了?怎么不敲门,”他问得又急又痛,完全忘记当初是自己赶她走的。
葇亦抬起满含泪水的绿眸瞅着他,怯怯而迟疑地出声。“你说要我消失,要不然就一枪毙了我……”
“我……”他一时语塞,不由得期艾地回答。“……这情况不同……你早该敲门……”
顿时,葇亦再也忍不住心头饱受的惊吓,终于放声大哭。
“别哭了……”愧疚让飞狐的语气不再冷硬。“先进来吧!能走吗?”
葇亦收住泪,忙点头抓着门柱缓缓站起身来,见她脚步跨得吃力,飞狐不觉伸出手,将她稳稳地扶在臂弯中,朝屋内走去。
经过一番梳洗后,葇亦不再像先前那般狼狈,只是那套唯一属于她的衣裙已污损不堪,飞狐只得再次出借自己的衣物给她。
“我的睡衣大概跟这差不多,”她扯了扯身上昨晚也穿过的宽大衣衫。“很适合我吧!”
“像小丑一样!”看着葇亦玲珑的身躯在那宽大的衣衫里显得滑稽可笑,飞狐老实不客气地说。
“我当是你的赞美,谢了!”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由于身上干净舒服,葇亦很快就忘了前一刻狼狈的自己,愉悦地哼着歌钻进床铺,飞狐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像这样没心机的女孩,要是碰到什么豺狼虎豹,肯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