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茫无头绪的情况下,他只能往海的更深处游去,心中惶惶地祈祷能及时找到陈梦殊。
在那样冰冷的海水,聂横纵若不是靠着一股坚定的意志力苦撑着,不是必须打退堂鼓,便是溺毙!像陈梦殊这样娇弱的女孩,若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的话……,他当时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在濒临绝望之际,聂横纵仍旧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就算她断了气,也要找到她的尸体才算数,若就此放弃,他是万万不甘心的!
就这样,他浮到水面上,再次深吸一口气后,又往海底猛冲而下,不知自己冲得有多深,当时的他只感到气快用尽了,却仍找不到陈梦殊,心有不甘!
就在他的心要跌到绝望的谷底之际,聂横纵感觉到了丝缎似的物体自他手边飘过……不会是海草吧!他的胸口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在黑暗中,他的手朝那物体抓去。
几经摸索后,他终于确切地抓住那个物体,果然是衣物!靠着手指残存的些许触觉,他迫不及待地将那个物体拉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水中,他几乎狂喜落泪,他感觉到了那失去意识的身躯和飘然的长发!
坐在床边的聂横纵紧盯着那苍白的睡脸,想起了那个冒充陈梦殊的机器人,想起了在拉斯维加斯初见她的那晚,她坐在他腿上的有心挑逗……那时,她是“水叮当”。
什么大梦小梦!我是水叮当!才不是什么梦不梦!
尚未恢复记忆的她,是块未经琢磨,却已历尽沧桑的朴玉。
我……我是陈梦殊,不是水叮当!
恢复记忆的她却是如此教他心动,教他牵挂,却不敢放手去爱的小女人!
放手去爱?聂横纵一怔,忽然有所顿悟,心口在此时也不由得隐隐作痛起来。身为横跨黑白两道的首要人物,虽是风光体面,但树敌何其之多,他不能让她成为他的系绊,他不能让她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弱点!
想着想着,聂横纵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就在此时,他看到陈梦殊合着的眼皮微微一颤,心也跟着顿了顿。
当陈梦殊悠悠醒来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聂横纵灼灼的目光。
她不由得颓丧地呻吟了一声,心想他可真有本事!连她都快到鬼门关了,还被他毫不费力地给揪了回来!
“没死成,很失望,是吧?”聂横纵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道。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陈梦殊惨淡地笑笑。“反正我还年轻,多的是机会!”
那凄恻的笑教人心疼,但聂横纵却冷冷欺身上前,死死地凝视着她的眼瞳。
“我不会让你有下次机会,”他的声音极低沉、极阴森。“你是笼中鸟,我不叫你飞,你不能飞,我不叫你死,你也死不了!”
陈梦殊抿紧嘴,愤恨的眼泪盈盈落下,久久,迸出一句:“你是猪!”
“随你怎么说,”他神色不变地盯住她。“想日子好过些,就乖乖听话。”
“我不想日子过好些,我只想早点见阎王,也比在这里被你出卖强过千百倍!”她咬牙切齿地低喊。“你等着瞧吧!就算是死得难看我也愿意……”
她话尚未说完,便感到唇上一片温热。还来不及意识到怎么回事,陈梦殊已经本能地闭上眼睛,仰起泪湿的脸庞,全心回应着这突来的温存……
他再也听不下她随口将死亡当儿戏的态度!
他可以不在乎她对他的横眉竖目,不在乎她对他的愤恨叫骂,甚至对他的拳脚相向,但是当她一提及死亡,聂横纵便无法不想起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海中,差点失去她的恐惧。
而她却根本无法了解他要费多大的劲儿,才能遏制关怀她的念头;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压抑渴求她的冲动!
打从她一睁眼,他的理智就在他的心头不断地敲着警铃,然而,就为了她冲口而出的话,他的防线崩溃了。
那如梦似幻的回应令聂横纵本能地将那娇媚的胴体压在身下,那光滑细致的双臂已温柔地环住他的颈项,在耳畔凄诉的轻喘更教他下意识地要全心呵护。
他要她!他要她的欲念在他的每一根血管中迅速膨胀着,可是……
他不能要她!
“你很喜欢我这样对你,是吧?”他微微喘息,恶意地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他在羞辱她!陈梦殊的脸蓦地一红,恨恨地使劲一把将他推开。
“你是猪!你会不得好……”
最后那个“死”字,她竟说不出口,只忿懑地抓起手边的枕头,朝聂横纵掷去,然后忿然转身,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蒙住。
聂横纵将接住的枕头抛回床上,看着那薄被下的身躯正微微地抖动,他忍下心头的歉疚与怜惜,一语不发地猝然转身,踏着冷绝的脚步走出舱房。
他不后悔这么做!聂横纵这样告诉自己,因为他明白,一旦要了陈梦殊,他一定会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而她也终将成为他的弱点,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但是,他已经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船上寻欢作乐的宾客将陈梦殊当成玩物了,更别说将她推上人肉市场那样论斤秤两地出卖!
Party999一如往昔,很成功地结束。
一切都恢复平静了,至少表面是如此。
聂横纵才刚回到外双溪的住所,管家阿黑便迎上前来。
“主席,阿婶跌倒了,现在人正在医院的加护病房。”
阿婶?走在后面的陈梦殊不由得停住脚步。阿婶?她想起了那个在靠山近海的小屋里,那位抱着玩具熊,总是哼唱不停,却神情呆滞的老妇。
在过去被监禁的两年里,被“七海帮”的弟兄发现她曾好奇地探访了两次后,便不准她再靠近那里了,难道阿黑口中的阿婶,就是那位老妇人?陈梦殊在心中惴想。
“知道了。”聂横纵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转身走向书房。
“还记得原来睡的那间房吗?”阿黑对她的出现没有丝毫讶异。
陈梦殊点点头,朝两年前曾待过的房间走去,打消了原本想问阿黑“阿婶是谁?”的念头。
蓦地,她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聂横纵正朝门外走去,看来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陈梦殊忙追上去。“你是不是要去看阿婶?”
“没你的事!”聂横纵微蹙起眉道。
“我也要去!”她潜意识地认定那位“阿婶”就是那位小屋里的老妇。
“给我滚回房里去!”聂横纵阴沉地睨了她一眼,暴躁地说完,转身便走。
“我要去!”陈梦殊固执地跟上去。“除非你告诉我那位阿婶是谁。”
聂横纵毫不理会地继续往前走,神色却变得更森寒了。
司机打开了车门,他正要坐进去,却被陈梦殊死命地拉住衣摆。
“我要去!”
不知怎地,她对那老妇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同病相怜之感。
聂横纵狠狠瞪视了她好一会儿,咬了咬牙,才说:“如果你到那里,敢开口说一个字,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陈梦殊抿紧嘴,迎视他冷峻的目光。
“进去!”他把头朝车内微微一偏,低喝道。
陈梦殊没有料错,“阿婶”就是那位小屋里的老妇。
她犹豫地站在加护病房的门口好一阵子,终于怯怯地走进去,正巧看见那老妇缓缓睁开眼睛。
“……”陈梦殊本能地张开嘴想打声招呼,但想起老妇是不会回应的。
“宝……宝宝?”老妇发现怀中空无一物,脸上立刻现出焦虑之色,“宝宝,我的宝宝?我的宝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