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殊的意识才刚清醒,便感到头痛欲裂,待要睁开眼,才发现眼皮肿得厉害。她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费力地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四下环顾后,才想起这是聂横纵的舱房。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毫不关心瞄了下灰蒙蒙的舱窗,看了看自己身上过于宽松的运动服后,视线不觉停留在凌乱的被褥上,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记得自己何时盖上了棉被。
只觉得在梦里似乎有人将她稳稳环在怀中,温暖安全得让她不想醒来。
忽然一阵开锁的声音,陈梦殊这才发现,原来这舱房上了锁!
进来的是“七海帮”的弟兄,手中捧着一只托盘,盘上是用银具盛着的食物。
“主席要你等眼睛消肿后再出去,在这期间,你就待在这个舱房。”
那人说完,不等陈梦殊反应,便退出舱房。
聂横纵一定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进来过!陈梦殊麻木地听着门上锁的声音,发呆似的想着。是了!为了防止她顶着哭肿的眼睛跑出去丢人现眼,他宁可让出房间,将她锁在这里!
她会这么做的!陈梦殊颓丧地坐回床上,为了要贬降自己被贩卖的身价,若不是门上了锁,她的确会利用这个法子让聂横纵颜面尽失。
可恼的是,聂横纵已早她一步做了防范。
“主席,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去办了。”
“好好看着她!”
聂横纵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让手下退了出去,落在监视器上的眼光仍如往常般深沉。
看着荧光幕上娇怯的身影,只蜷坐在床上不动,聂横纵的双眉不禁纠结起来。直至那身影缓缓朝桌上的食物移动,那缠在一起的眉心才稍见舒展。
她已经将近一天没有进食了,应该会饿的。
看到陈梦殊动了动盘里的食物,聂横纵总算松了一口气。
早在昨晚的餐宴上,他就发现陈梦殊忙着应付蜂蝶般的寻芳宾客,根本没有时间进餐,甚至喝一杯水。
昨夜又哭得那么凄惨,看她连睡着了都哭得这般天昏地暗,聂横纵就算准了等她一醒,眼睛肯定肿得像李子似的。
想起今天早晨睁开眼,看见陈梦殊偎在自己怀中,睡得那么沉,聂横纵的心中不由得荡起一片温柔,随即意识到这是不应该有的反应,不禁斥责起自己的荒唐。
但瞧她在监视器里那种黯淡心碎的憔悴样,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如果是父亲,他会怎么做呢?聂横纵自问着,父亲肯定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在他威风凛凛的一生中,从来就没有对女人心软过。
父亲是个无懈可击的领导人,对敌人来说,父亲是个抓不到弱点的强敌。是的,父亲一生不婚,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他对父亲而言,也只不过是个继承人;若他被挟制,他知道父亲不但不会受影响,反而会另立继承人。
这就是父亲!对世太集团,对“七海帮”来说,父亲是个完美的领导者,在父亲的一生中,从不浪费半点温情在私人生活上。
记住!你对别人越真心,你的弱处就越明显!
这是父亲在世时,时时对他耳提面命的格言。
这世界上没有真爱,只有金钱和权力,记住了吗?
有了金钱和权力,你就有女人所谓的真爱。
在他跟随父亲出入声色场所之前,父亲是这么跟他说的。
你说过你真心爱我的!
他曾亲眼见到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女子哭着这么对父亲说过。
嘿嘿!所谓真爱,会比得上黄金真吗?再纯的黄金也不过是千分之九九九的纯度!
父亲在遗弃那女子以前,这样说过,而他却始终记得父亲所说的话。
“真爱不比黄金……”
聂横纵想着想着,不觉喃喃自语,却又为这个念头莞尔。父亲是对的,这世上有的是纯金999,却没有一样叫“真爱999”的东西。
想着想着,他的眼光下意识地瞥向监视器里柔媚的身影。
“没有真爱……”他无识地含糊咕哝着。
在游轮第三天的晚宴上,陈梦殊总算可以重新公开露脸了。
在跨出舱房以前,聂横纵曾走进来对她做最后一次的检视。
舱房内,她有如橱窗娃娃般坐在那儿,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任着聂横纵派来的两名女子,为她装扮。
“你那晚真的没跟那个老鬼……”其中一名艳丽女子一面为她梳理秀发,一面好奇地问。
“哎!莎丽你好烦!”另一名女子正替陈梦殊上妆。“你没听拉娜说,前晚是她和洋子被突然叫去陪那老鬼,把水叮当换下来……”
“为什么要突然把你换下来?”那个叫莎丽的女子开玩笑地追问。“是不是主办人看上了你,所以……”
陈梦殊却像魂魄离身似地坐着不动,没有回答。
“莎丽,你是第一次上船吗?”为陈梦殊上妆的女子急急道。“这话不能随便说的,否则别说你佣金拿不到,就是小费也会被没收的!”
“这么严重?”莎丽吐吐舌头道。
“船上的工作人员要是胡搞被抓到,听说处罚很重的。”看来这女子不是头一回在这船上工作了。
“好了吗?”门骤然被打开,进来的是聂横纵。
“好了。”那两名女子齐声说。
聂横纵的目光在犹自发呆的陈梦殊溜了一圈。“你们也可以去做准备了。”
那两名女子依言退了出去,妆扮陈梦殊是额外的工作,所以也有额外的佣金。
他没理会那两名退出去的女子,径把眼光定定摆在陈梦殊身上。
那一身蜜桃色的绸缎礼服,将陈梦殊原就白里透红的肌肤衬得更水嫩,黑瀑似的发显得更亮丽,那裁剪得宜的款式更巧妙地勾勒出那女性特有的妩媚线条,除了那呆滞的神情外,她真是令人赞叹的上帝杰作。
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聂横纵心中一阵痛惜,与其这样死气沉沉,他倒宁愿看她大吵大闹的模样。
“等一会儿出去后,”聂横纵忍下爱怜,冷峻地说。“表情不能这样死板,还有,像上次破坏行情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
陈梦殊仍旧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聂横纵默默地看了她一阵子,伸出手替她将沾到脸上的发丝拨开后,便转身离去。
不多久,晚宴开始了,陈梦殊被领到大厅上,如同上回一样,吸引了在场每一位宾客的眼光与赞叹。只是这回,聂横纵并不在场。
陈梦殊对围住她的宾客谈笑着,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听聂横纵的话。这样强颜欢笑,矫揉造作。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朝在场的每个男人狠狠揍一拳,包括聂横纵在内。
聂横纵在办公室里机械式地巡视着每一个监视器。
晚宴热闹地开始了,但是身为主办人的他除了头一天的晚会外,并不需要回回都在场,特别是今晚,他更没有盯场的意愿。
从监视器里看着粉雕玉琢的陈梦殊,不!是“水叮当”,与这些猎艳者嫣然巧笑地周旋,聂横纵麻木地承受着心头一阵阵的刺痛。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当鸡不可?
前天深夜里,陈梦殊哀怨的凄诉此刻正像榔头似地重重敲击着他的耳膜。
自己真是神经病,聂横纵心中暗骂着。若是换成父亲的话,可能早将陈梦殊纳做情妇,直到厌倦的那天为止;而他却像是有千万遍顾虑似的,无法做到如父亲那般干净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