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叫我韦爷了,我已经够闷了……」韦不群咬咬牙,收回心神,暗骂自个儿的荒唐,「唉,知我者,观之也,就你看得穿我的心思,也最明白我的无奈。」
唉唉,观之吾友啊……请原谅他方才有一些些地看他出神了,原谅他的荒唐,实则全是月亮惹的祸呀!
「可我就不懂七王爷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会教你这般嫌弃。」
「我不是嫌弃,是我根本没瞧过她,我根本不识得她,要我怎么和她当夫妻?」他受不了跟个不认识的人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他铁定会疯掉的。
「可我听说,七王爷的女儿长得美若天仙,又能文允武,好似什么事都难不倒她,若是配与你……还算是你高攀了。」她随口呷着酒,带着几分潇洒。
「就因为是我高攀,所以他们才说是王爷之女下嫁啊!」大口地喝着酒,韦不群的语气更加哀怨。「可我也不想高攀啊,管她长得像什么,什么十八般武艺都会,反正那些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娶她,更不想因为某个混蛋做主,便想要胡乱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这倒也是麻烦事一桩。」她颇有同感地说。
尽管他现下是个二品都指挥使,但他的性子还是夹杂了些许的草莽性子,喜好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要他留在京城落地生根,八成会闷死他……但这事是由不得他做主的,就算他再不愿,也没法子抗旨吧。
「可不是?」呜呜,就知道他的观之会懂得他的心思的。
「唉,这般漂亮的月色,咱们要聊这么烦人的事吗?」见他彷若闷着一肚子气,她随即换了个话题说:「咱们不如聊聊你这一趟下江南,究竟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难道我午后说得不够详细?」他记得自己说得巨细靡遗。
「我还想要再听啊。」她呷了口酒地说:「你也知道,我出身晋南,如今来到京城,以往去过边关,再多的就没有了,而来到京城经营酒楼,也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老是上晋南找我,说着京城的繁华,我可是不会上京城的。」
话说当年,她将他救回晋南,待他把伤养好之后,他随即便回京城。过了一段时日,他又来到晋南,说是为了报恩来的,可也没瞧见他带了什么东西,还是说了什么贴心话,只是死皮赖脸地待上几天,而后又回到京城。
就这样反反复覆半年,他开始游说她,告诉她京城有多好,告诉她非到京城走一趟不可,如果能够在那儿营门生意,铁定能够狠捞一笔。
就这样,她被他连拐带骗地给拐到京城,只要他在京城的一天,他几乎天天都耗在醉吟楼,要不便是半夜三更找她闲聊……算来是她误交损友,如今想甩也甩不
开了,也只好由着他了。
「哦哦,是这样的吗?」他眼睛一亮,一口把酒呷尽。「我告诉你,其实我到南京,不只是为了品酒宴,还是为了我一个姨表兄弟,他呀,真是可怜得紧,我同你说啊……」
晁观之睇着他突进鲜明光彩的俊脸,不由得勾唇轻笑,即使夜愈来愈沉,月光逐渐黯淡,她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变。
第三章
夏秋交换的日头依旧猛辣,天甫亮,随即洒下一道道刺眼的光束,自云层里破出,落在后院楼台上。
晁观之猛然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躺在身旁的韦不群。
他,和衣而睡:而她……似乎也安好无事。
心底偷偷吁了口气,想要起身,却发觉衣袍教他给压住,扯也扯不动,她只好无奈作罢。
啐,昨晚他们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依稀记得他说到在南京遇着一个有趣的夏九娘,然后呢?嗯……大概是听到那里,她便睡着了吧,要不然她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概也是他抱她进房的吧……
侧眼睇着他熟寐的脸,看着他浓密如扇的长睫,配上如悬胆般的挺鼻,还有一张厚薄适中的唇……他这张俊容可真是得天独厚到教人生妒啊!
明明是个男人,为何他长得这般好看?
真的是挺赏心悦目的,也难怪有不少姑娘对他一见倾心;换作是她,就这样再看上数十年,大概也不会腻。不知道在若干年后,在他已经成家传嗣之后,他还会不会像现下这样,若是心底有事,便在半夜三更提酒找她一叙?
大概会吧……只要他没能识破她的女儿身。
昨夜她的长发没束起,他也没瞧出端倪,只怕他是怎么也瞧不出她是个姑娘家了。
「嗯嗯……」
彷若感觉到有人正凝视着,韦不群眨了眨长睫,半瞇着双眼,冷不防地见着眼前的人,蓦地瞪大,同时,他人已经滚落在床榻边。
「你……」他迅速站起身,长指直指向面前的女人。
怎么……怎么他一睡醒,身旁多了个女人?他该不会是教人给设计了吧?
不对,他咋儿个明明是上醉吟楼找观之,怎么会……谁都有可能设计他,就唯有他的亲亲观之不会。
「你睡傻了?」她好笑地看着他慌张的模样。
他一愣。「观之?」
「不就是我?你那是什么眼神?」她随即坐起身,盘腿坐在床榻上,笑得那双细长眸子都快要如月牙儿般弯了。
「你……」韦不群尚在怔愣之间。
是观之没错啊,为何他方才突见,竟会觉得他有几分酷似姑娘家?
「昨晚你瞧见我把发放下的模样,也不见有何异样,现下反倒被我的模样给吓住了。」她故意哀声叹气地说。「难不成是我丑得吓着你了?」
倘若真是如此,往后她会记得避他远些,省得吓着他。
「啊啊……是长发。」是了、是了,原来是观之那一头长发惹的祸,数他睡眼惺忪,错将他看成姑娘家,教他直到现下心头还跳啊跳的。
「昨儿个是你抱我进房的?」她跳下床,随意地将发束起。
「是啊、是啊……」韦不群有些傻气地瞧他俐落地束起发,挑着长衫,见他把眼投向自己,只得快说:「对了,观之,你太瘦了,瘦得救我用一只手都抱得起,你得再吃胖些,多长点肉,瞧起来威武些。」
威武?她敛眼瞅着自个儿,扬眉笑得着实吊诡。
她可不敢想象一个姑娘家威武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我是同你说真的。」
「是。」她笑着回应,抬眼凝视他。「那你……要晚点走,还是现下走?我怕你若是不走,教下人瞧见咱们共处一室,说不定又要传出什么可笑的谣言了。」
韦不群失神地望向他的笑脸,不知怎地,总觉得胸口有些不对劲,微恼地撇了撇嘴,「啧!谁要是敢乱嚼舌根,我肯定不放过……倒是你,就怪你身上不长肉,不威武些,才会教人说咱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说什么龙阳之好……呸,他韦不群看起来像是喜好男色的吗?就算他真喜好男色,观之还会由着他吗?
啐,净说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他和观之之间的交情才不是如此;他们是八拜之交,是生死之交哪!
可是……怦怦、怦怦……这是什么声音?
原本等着下文,却见他微蹙起眉,晁观之好奇地问:「怎么了?」
「观之,你有没有听见一种声音?」韦不群竖起耳朵,万分警戒。
怪了,老早在他纵横战场之前,他便已在卧龙坡上习得一身好武艺,耳朵尖得方圆一里内的声音绝对逃不过;如今,却听见了颇为熟识,却又说不出所以然的声响……怪了,这到底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