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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君廷迟疑了下,“他是我的爹,这一点不会改变。”

  “也包括蓠儿?”

  “她从来就不是我所要的,跟这董府的一切一样。”

  咿呀——



  两个男人同时警觉的转头

  “蓠儿!”董誉永惊叫出声。

  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两行清泪再次流过江蓠才干的颊。

  她从来就不是我所要的,跟这董府的一切一样——

  原来……她从头至尾就是个累赘,不被人所接受……

  她怔怔地望着那原来该是她夫婿的人,只觉心被伤透。



  她可以接受他在外不回,可那与她让人视为累赘不同!一个在家等候的妻,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累赘——

  她为何不接受引元?在引元心中她是个宝物,让人捧在手心上的宝物啊!只因为他是她合过婚帖的夫婚吗?如他所言,他们甚至未曾拜过堂!

  她宁愿她是个寡妇——她可以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想着美好的未来,而非像如今一般知道自己竟是个连只是守在家中等候都不被需要的累赘!

  “蓠儿!”董誉永狠狠瞪了发怔的堂兄一眼,一甩肩抖落他的手,过去安慰地抱紧颤抖着的江蓠。“蓠儿,别听!那不是事实。”

  董君廷愣着,他不知道会这样恰巧让江蓠听见……

  “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只是不想你独守空闺——”

  江蓠抬起头,猛然推开董誉永安慰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向董君廷——她真讶异自己竟还有气力走得如此优雅。

  “咱!”

  一声巨响在大厅里回荡……再回荡,伴着两个男人讶异的眼光。

  第六章

  江蓠使尽吃奶力气重重一击,手已感觉不到痛意。

  她昂然抬首瞪视着他,“不忍妾身独守空闺,但造成妾身独守空闺的祸首就是你!你难道只能找出如此差劲的理由?”

  董君廷瞪大了眼,为她的转变。

  “难道妾身看来就是如此不安于室、水性杨花之人?!”

  “我并非此意……”最初的震惊渐渐退去,董君廷扬高了眉,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发标的模样。

  “住口!”江蓠再也忍无可忍。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爹!

  从他应对兄嫂的举止看来,他的应对进退及礼节机智是没问题的,风度翩翮,措词乍听之下温而有礼,实际隐含反攻之势——爹说得没错,他的独子有能力,偏偏不愿为之。

  经商她未曾亲眼看过,不敢妄下断语,但依爹所说,相公该也是有天分的。

  可惜——他任才能生锈,恣意做他的闲雪野鹤!

  每个人有权选择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尤其当他身为一个男人之时,但凡事有为、不可为,端看他肩上所背负的重量。

  说好听些,相公的行为是淡泊名利,符合当今国教之教诲;可实际上呢?

  父母在,不远游。他做到了吗?他让至亲终日悬他在心,无一日可安;他假想之名行可鄙之事——

  什么逍遥自在!那是无牵无挂的人才有的!

  人生在世,有多少人真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径行己事?

  他,董君廷——她江蓠的夫君,却只是一个可鄙的、自私自利的男人!

  或许她真是个保守的传统女子,无法了解他的想法;她无法了解,为何会有人如此不负责任,成天只想着将自己该负担的重量推给别人,以为别人希罕吗?

  “我江蓠的夫婿竟是一个面目如此可憎的人,我为爹感到悲哀!”

  面目可增?董君廷克制住摸自己脸的冲动,对眼前的女人刮目相看,她凛然的傲姿一反柔弱清丽的形象;现下谁再说她柔弱可怜,他会把那人从月出楼往下丢!

  “悲哀?”他饶有兴致地挑高眉,没有丝毫被辱骂之后该有的反应。

  董誉永很想吹声口哨,却怕引起江蓠的注意,只有忍住这欲望,继续当个隐人在一边看堂兄吃获的模样。

  “是!”没注意到他的异状,江蓠继续道:“你今年已二十有八,该是为爹忧解劳的年纪却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可曾想过爹的年岁已大——”

  “爹是老当益壮……”董君廷不知死活地开口,眼底带着笑意。

  没错,他是故意撩拨她,想看看她能走到怎样的地步。

  “你住口!”她神色更加严厉。“一句老当益壮就能将你的不肖掩盖过吗?”

  “我没……”

  江蓠截断他未完的话,“爹的身体即使再强壮,毕竟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你为人子真能无视爹鬓边新生的白发?”

  董君廷实在令她太失望!

  什么为她着想、不忍她独守空闺——

  相公想得最多的是他自己!他根本视她为累赘,一个甩不掉的大包袱,即使她远在家乡都是他心中沉重的枷锁,所以他要甩掉她!根本不是见鬼的什么为她着想!他着想最多的是他自己!

  可笑!她竟还径自编织着将来的美梦。

  董誉永真想鼓掌呀!骂得好啊,堂嫂!君廷是该有人敲敲他脑袋了。

  见江蓠激动得不住喘气,酥胸上下起伏,挨骂的董君廷也很想为她鼓掌喝彩。

  这跟那个彬彬有礼的女人真是同一个人吗?还是江萨有双生姐妹?

  沉静微笑时的江蓠很美,予人静谧安详的感受若庙里供奉的观世音菩萨;而此刻大发雌威的江蓠也很美,那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普通人不会对庙里的观音塑像有非分之想吧?

  让礼教层层包裹住的江蓠清雅秀丽似白莲,而此番冲破礼教规范的江蓠却娇艳动人若芍药,不会让人有低俗之感,反增添了些许活力的美艳。如此截然不同的性质,竟出现在同一女子身上?

  哪种性格是她的本性?

  朝正训人训得欲罢不能的江蓠拉开一抹微笑,他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拉起她的手察看,已经整片红肿。

  “回房去,我替你擦药。”他睨了一眼一旁忍着笑的堂弟,“也该让誉永解放一下,免得他闷出内伤来。”

  “董君廷你——”

  她没时间说完,董君廷已经一把抱起她堂而皇之地轻功一展往芝心苑而去,留下后头的狂声大笑。

  衣裙轻微的摩擦声令董君廷抬起头来,屏后走出一白衣丽人,就如同在月出楼初见的那朵白莲,肌肤透着洗浴过后的粉嫩色泽,娇艳欲滴,有淡淡的香味传来,眼也消肿了些,只剩浅浅的证据证明她曾痛哭过。

  梳洗过后的她看来是恢复了平时的自持,只是眉眼间带着些许腼腆。

  看来沐浴的时间足够令她整理心情,恢复平时那个江蓠。

  “妾身逼才失礼让你见笑了。”她就站在屏边,没有举步的打算,身边的小麦仍是面色不善地瞪视她心目中的败家子姑爷,防他有若防贼。

  适才见他带着哭泣得双眼红肿、凄惨不已的小姐回房,她差点拿菜刀杀了他!却还是让他驱使去为小姐张罗沐浴——是为了小姐,才不是听他的命令哩!

  果然是恢复平常了,他无声地叹息。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美丽,董君廷心想,他以前究竟不满什么呢?或者与其说是对江蓠的不满,倒不如说是对这般委曲求全的女人感到不满。

  但这样的不满,已给适才那一巴掌完全打散。

  “喂,你干吗一直盯着我家小姐?没看过女人呀!”小麦一步挡在主子面前遮去董君廷探询似的目光。

  “小麦,不得无礼。”江蓠轻声地道。

  “没关系。”董君廷笑道。“身为一个千金小姐的侍女,你言语实在太不加修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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