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怎样?”三个人的目光一同胶著在他身上。
“她居然蹂躏我、糟踏我、摧残我,一逞兽欲后,即对我始乱终弃,还将我逐出香蕉日报。”
人在最脆弱之时,情绪最是容易氾滥成灾,纯真听了这一段,已经慢慢止住的泪水,再度奔流。
“都过去了,我受得住,你千万不要同情我。”
“社长,我不是同情你,是嫉妒你──”她含怨控诉,“你还有被蹂躏、糟踏、摧残的机会,我什么都没有……”
“社长,难道这就是你誓言要打垮香蕉日报的主因?”阿丁问道。
“没错,当年身无分文的我,带著残败的身子离开香蕉日报时,曾立下重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在报坛一闯出名堂,然后我从基层做起,一天打三份工,三十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成了传媒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哇!”纯真再度痛哭,引来众人侧目。她眼中含泪,怯怯地解释理由,“社长,你的奋斗史好伟大、好感人,从现在起,我要向你看齐,我决定慧剑斩情丝,置儿女私情于度外,洗心革面,不再做无知的小影迷,我要发愤图强,当一位全方位的优秀记者,报答社长的提携之恩。”
“很好!”南宫社长鼓掌赞许,“报社就需要你这种人才,今日你以草莓日报为荣、明日草莓日报以你为荣。”
阿国摇摇头,对纯真的拍马屁功力,望尘莫及。
“方组长,你手边不是有件调查三合会贩毒的案子吗?”
“是的,社长。这条线目前我仍在物色人选的阶段,我的想法是找位女同事假扮槟榔西施,混入三合会位于交流道旁开设的连锁槟榔摊,调查他们从事性交易与贩毒的证据。”
“这个案子就由纯真和阿丁负责吧!”南宫社长下达指令。
“谢谢社长的提拔,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我一定会取得第一手消息,再创草莓日报的销售新佳绩。”想到可能会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她的精神立刻振作起来。
一群人就这么在男厕讨论起了公事,丝毫未觉场地多么的不适宜。
“社长,纯真再怎么说,仍只是一名稚嫩无经验的实习记者,一开始就派她接这么危险的案子,这样好吗?”方组长忧心忡忡,担心她会毁了自己的退休金。
“组长,你人真好,没想到你如此关心我的安危,冲著你这句话,就算要我拚了这条小命,我也会取得三合会的内幕回馈你的!我郝纯真生为草莓人,死为草莓鬼!”纯真不觉又开始发挥狗腿的本能,抱著组长的手臂,眼角凝聚起感动的泪水。
没办法,巴结奉承对她而言,就像吃饭和呼吸一般自然。
“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南宫社长对纯真赞许不已,像是找到接班人一样的高兴,“看到你,就仿佛看到当年的我,那么有冲劲、有理想。”
阿丁和组长对望,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窜升至背脊。
郝小姐的表情似乎是将任务当成是去远足一般的快乐轻松,她该不会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吧?
三合会的势力遍及北台湾,外传他们以连锁槟榔摊作掩护,私下从事色情交易和贩毒行动……这个任务危险性极高啊!
“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会是害怕吧?”纯真禁不住又开始自我膨胀,“放心,当卧底我有经验,这次假扮槟榔西施也一样。”
“对了,我突然想起下午约了保险业务员谈加保的事情,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组长面带愁容,想到来日不多,决定多洒点钱办妥“身后事”,免得未成年的女儿沦为雏妓。
“我也想起自己约了刀疤黄、独眼张玩麻将,不打扰你们了。”阿丁决定临死前更要善待自己,尽情纵情于赌桌,玩个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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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好渴,送杯奶茶过来──”下完戏后,秦栈风一如以往的喊道,“纯──”霍地住口,他想起纯真已经两个星期没来片场的事实。
“秦大牌,养乐多好不好?”副导拿来中午便当附赠的饮料。
秦栈风不理他,“天气这么热,我遮阳的伞呢?”摘下墨镜,一脸不悦。
“秦大牌,大阳伞拿去当道具了,请你委屈一下。”副导又安抚。
纯真离开的日子愈久,秦大牌的脾气就益加烦躁,仿佛成了一颗不定时炸弹,搞得全剧组战战兢兢,生怕他老大不爽,甩剧本拒拍走人。
而经过他们这阵子的观察,通常他大动肝火之前,会有三个预兆──
第一,忘了伊人已走,仍是下达命令找人;第二,发现纯真不在之后,想办法甩剧本骂人,刻意遗忘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迁怒于大家,将把她逼走的罪名冠在其他人身上;第三,掉头走人,因为恼羞成怒而无法接受纯真已经不在的事实。
“我脸上的妆都花了,化妆师呢,连补妆都不会吗?”秦栈风火怒地将剧本砸掷地面。
“是,我马上补妆!”一旁的化妆师颤抖地拿出粉底和粉扑,小心翼翼地补妆,并且细心地整理好他的发型。
秦栈风照照镜子,面容依然俊美如昔,风采仍旧俊朗耀眼,只是身边缺少了某人爱慕祟仰的眼神,也没有了如黄河水流般滔滔不绝的歌颂赞美……
“你当我是死人啊?把我的脸化得这么白,眼眶涂得那样黑,怕全世界不晓得我昨晚失眠吗?”
“我……”化妆师有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平常纯真也用二号粉底补妆啊,怎么她补妆没事,换他就有事?
副导在一旁忍不住摇头。认识郝纯真以后,不曾喜欢她的存在,现在他却希望她回来,就算一直靠在他的耳畔,聒噪到他耳聋也无所谓。
“我请灯光师多加一盏苹果光,遮一下,你觉得怎样?”为了能让电影如期杀青,他必须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忍、忍到心中最高点!
“你怎么不说把灯全关了,让观众看不到我的脸,不是更好?”秦栈风双手环胸,大声怒斥。
副导哀怨的叹息,要是能这样拍就好了,他也不用受那么多窝囊气。
到底是谁把秦大牌宠成这副德性?以前的他亲切随和,就算啃隔餐便当也无所谓,更不会指定餐点、饮料,有没有补妆也没关系,没听过他为了遮阳伞而动怒,当然也不曾要求按摩师随侍在侧……
他想,一切都是纯真害的。
“又怎么了?”欧阳骥从厕所走出来,看见全场工作人员不知所措地以眼神向他求救。
“秦大牌说不拍了。”副导立即向前说明,现在能多少治他的,应该就只有欧阳骥了。
“纯真不在,你连戏都不会演了?”走至秦栈风身旁,欧阳骥丝毫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戏谵的调侃。
“我是没心情演。”秦栈风啐道。
“想念她想到没心情演?那纯真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我才不是想念她,我是生气!”死鸭子嘴硬,硬是不肯承认他对纯真的思念,甚至夜夜失眠。
“气什么?”欧阳一派惬意地安坐导演椅,笑睇号称有十亿影迷的超级巨星为情所困。
“真不知道纯情是怎么教导妹妹的,只是开个小玩笑,就耍起性子,不告而别,公司离职也得在两个星期前提出辞呈吧?她没提出辞呈就算了,连电话也不打一通,你说这样像话吗?好歹我也是她的雇主!”害他天天吃不下饭、睡不著觉,眼眶又黑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