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眉生平头一次遇上人活生生被杀死在她的眼前,震惊得一时之间无法恢复,宛如梦游的被拖拉出去。等到露天的冷风一吹,突来的寒凉战栗才让她清醒过来。手摸到脸颊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擦掉脸上的血!”布迎面抛来。
原来高顺生的血喷在她脸上,难怪她一直闻到令人作呕的腥味。木然的听话照做,注意到一左一右挟着她的人,虽然拿黑布蒙脸,又穿着夜行衣,但是他们的身形以及动作,却给她很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解下布巾。
“威远镇局——董威远、郭绍青?”修眉惊讶的低喊,看着从黑暗中牵着马匹走出来的三、四个陌生的男人。“不对,不会这么巧,你们又来救我第二次?你们到底是谁?”她摇头往后退,当初觉得董威远体面的相貌,现在看来却显得阴森,至 于鹰鼻长脸的郭绍青,更是显得冷酷。“血手阁,我们要的是 百幅令。”
“令牌已不在我身上,你们抓我没用。”
董威远一把拽着她的发丝,强迫她仰头,冷冷的说:“我 们要拿你换令牌,你最好祈祷骆千纶会依约而来,否则,我可 以保证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郭绍青牵来一批马,命令着,“既然高顾生在你身上种了 ‘流金花’,倒省了我的麻烦。上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修眉合作的被推上马背,低 垂着头。表面上,她看起来垂头丧气,又惊又怕,可是瞳眸中 流转的波光却表示她正在动脑筋。
她握紧小拳头拚命鼓舞自己;这些人既然要拿她换令 牌,就表示他们不会杀她,顶多只是折磨她,所以,她一定能 寻隙找到逃走的机会…··
***
七日后,马坡头五角亭,以百幅命换人。
素白的纸张上只写了这十五个字,下面落款的是个鲜红 的手印,代表的正是——血手阁。
骆千纶下颚紧绷,风暴凝聚在眼底,“现场还找到什么?”
站在旁近垂手而立的葛一汉.奉上一只绣功精细的荷包 及鲜红的衣料.看布边的不规则形状就知道是被硬撕开的 不难推想衣服的主人遭遇了什么情况。他的手指来回的抚 摸布料,表情冷峻阴寒。
“我们到达时,高眠堡的人会都死了 没留下活扣,傅姑娘也被带走了。”葛一汉惭愧的报告。
“行踪呢?”
“还在查,这些鼠辈逃窜得很快,而且擅长躲避追踪。”
“他们带着眉儿目标显著.为了避人耳目,应该会避开城镇,专走小道。”
“是,我这就吩咐弟兄加紧追查。”葛一汉抱拳应允。
“真没想到,我的恐吓竟然成真……”骆千纶苦涩的弯了弯薄唇,心坎却堆聚着沉沉的痛楚,就像蚂蚁啃食般的酸麻。他似乎又看见修眉呜咽哭泣的脸,大手握拳紧捏着破碎的夜料,生平第一次尝到心如刀割的凄楚滋味。
看着他冷沉的表情.葛一汉自责的请罪,“请公子责罚,是我办事不力,没救出傅姑姐。”
骆千纶单掌平伸,一股无形的劲力轻托,正好阻住葛一汉下跪的身子.“大叔不必自责,雪手阁的人肯定跟在高眠堡身后多时.只等待机会好坐收渔翁之力,真聪明。”
“公子,要请当地的官府协助吗?”葛一汉轻声探问。
“不用。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杀手组织,竟然敢胁迫百幅门……”俊目闪过锐利的棱芒,他神情淡漠的把手中的磁杯放在桌上,站到窗前。
葛一汉吃惊的看着杯底竟然嵌入木桌,这表示骆千纶体内压抑的火气有多惊人。
等属下都退出后,骆千纶将双手背放在身后,看着高挂的月亮轻声自语,“这回真的尝到苦头了吧?”不舍的凝着眉宇.摇头轻叹,“受点教训;看你会不会收敛掉一身邪胆。”
他担优得浑身紧绷,无法放松,只能拚命的安慰自己,命令自己朝好处想,尽量不去想像修眉会吃多少苦。
仰头可看见相同月色的两人,心情和处境却是完全不相同。
距离骆千纶百里外的一行人野地露宿,四周鸟啼虫鸣。层层的密林中,一群人围着火堆或坐或卧的休息。其中一个身影像虾子般躬身侧缩成小团,虽然穿着男人的衣袍,然而,娇小柔巧的体态,加上披散的黑发,露出女孩儿纤弱的特质。
她裹紧身上的毛毯御寒,垂下的眼睑在眼眶形成小阴影,也遮住她的精灵大眼。
修眉不停的狠狠用力掐着大腿,希望借着疼痛可以让自己维持清醒。“流金花”属于慢性毒,不会一口气要人的命,却间人不停发热、头昏,就和受了风寒的症状差不多,会快速的消蚀体力,让人神志恍惚,甚至出现幻觉,最后脱力而死。
她手握拳枕在颊边,泪水溢出紧闭的眼睑,滴上手腕上的伤口引起一股刺痛,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呐喊,“骆大哥
***
“哦……”死咬嘴唇,她努力想撑住尊严,不哭喊、不求饶,一再的告诉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让那些坏蛋看扁,他们就围着她准备看好戏!
她全身的筋骨,就像被很用力、很用力挤压、扭曲、拉扯……巨大的疼痛、酸楚,从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涌上,身体就像在热熔浆里烫着、煮着……又像被无数利刃一起刺中的椎心口痛。
唇死咬,连嘴里尝到血腥味,都感儿不到痛,因为和筋骨扭曲比起来,嘴上的痛一点也不算什么。尽力把身体缩成圆,希望减身体宛如被撕裂的痛苦,她冒着冷汗,满脸是泪的在泥地上萎缩打滚。
昏疼中,似乎听到男人巫抑怒火的冷昏…··
“不会只有一刀杀了你那么轻松简单的,‘受活罪’三个字你懂吗?你自私自利、可恶可厌,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弥补的。”
“好疼……好难过……”气若游丝的呻吟声,再也无法堵住的溢出小嘴,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头顶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四周高耸的树木,就像要罩顶压垮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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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暗红旗子迎风飘晃,上头那个“茶”字,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僻静的小道旁,几片木板随意搭建的小茶棚,就靠几张简单的木桌、板凳做起生意来。
过了正午,日头慢慢往西偏,往来的商旅渐少。
远远一对人马挪移过来,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马背上的人个个一脸肃杀。在这里经营茶棚久了,看多了倒也不害怕江湖人,反正是人都得喝水休息的。
“客信要不要歇个腿,来杯茶水?再往前就踏人山区了。”小二亮着笑容迎上前。
带头的董威远还在犹豫,夹在队伍中间的修眉,本来趴在马背上被驮着走,突然咕噜的摔滑下马背,甩脱了帽子,让满头青丝披散下来。
“小兄弟…··不,姑娘没事吧?”小二刚要伸手去搀扶,强大的劲力迎面撞来,硬把他撞退开来。
跟在后面的大汉跃下马,拎着修眉的后领,恶狠的摇晃威胁,“别想搞鬼!还想尝尝‘错骨手’的滋味吗?”
听到“错骨手”三个字,修眉不禁恐惧的轻颤。
几天前的清晨,她乘机偷溜,谁知浑身虚软无力,没逃多远就被逮住。为了敬告,他们对她施展专门用来逼供一一错骨手。
“放开脏手,你们不配碰我!”修眉无力的挥开抓住后颈的手,颠颠倒倒的走进菜棚,“我要喝茶,好热。”她瘫倒在椅子上,其他人在董威远的默许下纷纷自己找地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