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今天想要杠下去!
他不是不肯让她,也不是非要买那个便当不可,只是潜意识里,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教他不要太轻易对这个女人让步。
「妳……」
他正想开口,大概是阴沉沉的表情太过吓人,工读生违背了不能离开柜台的原则,跑过来英雄救美──呃,调解。
「啊你们不要再抢便当了啦!我们这边的鲔鱼沙拉面包也很好吃喔!而且一次买两个有七九折优惠。」
七九折?好象更便宜!
明月脑筋一动,心里的算盘咑咑咑地弹着,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陆青野立刻把便当扯过来。
VIVA!胜利!
……慢着!这种胜利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楞了一下,瞪着手里的便当,突然觉得很无聊。
「喂!」明月发现手里的便当不见了,恰北北地吼。
虽然面包比较便宜,但吃饭比较有饱足感,她又回心转意了。
曾经闯过无数个特卖会,抢到过许多便宜,令在场的婆婆妈妈都称羡不已的她,当然毫不费力地就把便当夺回来。
「妳这个女人,真没礼貌!」陆青野怒目而视。
「sorry,礼貌不能当饭吃。」她贡献出人生心得,然后转过身,自顾自的跑去柜台结帐。
陆青野火大极了。
心火愈旺,他就愈觉得,这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跟她实在对味极了!她这个女人,好象就是专门出现来让他喷火的!
瞧她那把马尾甩呀甩的,好象很得意,白晰的粉颈在发根处还有一块小小的胎记。
慢着,此情此景,他似乎曾经看过──也是一个发根有胎记的小鬼,干了一件不要命的蠢事,再从他面前溜走。
他眯起眼睛,仔细日想她的五官,电光石火间,墨色的瞳眸冒出火来。
是她!
那个曾经当众将他强了去的「麻辣小鬼头」!
第三章
走在前方的江明月,浑然不觉有一双火眼金睛正瞪着她。
「结帐。」
她把便当放在柜台上,掏出钱包,心里盘算着──
今天工作得那么辛苦,又热又累,出了一身的汗,幸好工作都及时完成,万般节省之余,偶尔也该宽待自己一下,买两瓶冰啤酒回去慰劳自己好了。
心里打定主意,她就开口。
「嘿!你先帮我把便当加热──注意,这便当是我的了喔!」她看到工读生有点好笑地点点头,才放下心来。「我再去拿一点东西过来。」
她走到冰柜前面,看了看促销海报。
现在,超商正在举办「蓝色啤酒海」的促销活动,购买三瓶国外啤酒,可享七九折优惠。
她盘算了下。嗯!有利可图,当然买这个。
才刚打开冰柜门,弯下腰去挑选啤酒,在心里计算买哪一牌最划算,陆青野就沉着脸走过来,隔着玻璃柜门看她。
明月假装没发现,硬是把刚刚的「便当争夺战」当作没发生过。
她试着自若地取下三瓶铝罐,但在他的注视下,心跳却愈蹦愈快、愈蹦愈快。
一方面是因为某种难言的担忧,另一方面是他的眼神炽热得有点古怪,被他盯着,不知道为什么,唇上竟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忍不住润了润唇,发现自己喉咙发干,心里有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好象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不只是路人甲乙丙那么简单。
他也不走,杵着看她好半晌,确认清楚那清丽的小睑,过肩的长发,大大的眼睛,还有娇小纤瘦的个子,都是属于江明月的无误。
但他同时也注意到她的不同。
以前,她的下巴总是上扬的,但现在内敛许多;以前,她的眼神是尖锐的,但现在却显得有些无神,而且,依她的性子,若果有人胆敢冒犯大不讳,直瞅着她看,她包准一眼瞪回去,绝不闪不躲。
「江明月?」他看够了,终于开口。
她一 僵,手指倏地扣紧了门把,绞得发白。
这微妙的动作,印证了他的猜测。「妳是江明月。」
她缓缓地直起身,侧脸撇向他,首先涌上心头的是浓浓的不安。
这几年,只要有人喊出她的名字,她总会担惊受怕,哪怕只是昔日好友在偶然的机会下相逢,闲聊几句,她也想要拔腿就跑。
这很孬!她知道,跟她过往「横霸霸」的气势截然不同,但是,这些年来她四处迁徙,能一口叫得出她名字的人,通常意味着麻烦,很大很大的麻烦。
她开始思索要怎么脱身。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江明月。」她露出僵硬冷淡的微笑。
「怎么不是?」他不可能连是谁吻了他都认错。
他太笃定了!明月吸了口气,知道要骗过他不容易,但仍试图表现得镇定。
她是写小说的,一天到晚闲掰瞎掰,可不能连一个脱身的谎话都说不圆。
「先生,你应该听过一种说法──世界上有三个人,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地缘关系,但离奇地长得很相像。」她曾用这个说法,把一些跟她不熟、但曾见过她的人唬得一楞一楞。「也许我跟那个什么月的,就是这种情形。」
他嗤地一声笑。
「别扯了!怎么?你的仇家太多,所以不敢承认你是谁了吗?」
她噤口不语。
仇家?她蹙起眉,心中的不安更深。
他知道她的窘况?难道他真的是……真的是来……
一股胸闷的感觉浮了上来,她扶着门把,摇摇欲坠。
陆青野心里打了个突,觉得她的反应有点怪。照理说,她应该会比他更凶地骂回来才对呀!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会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他咬牙切齿地提醒她。
当年,他的「冤」可大了,曾经在狼爪下救过她,却反遭她「恩将仇报」!
「债?」明月晃了晃。她一听到这个字就怕!
这几年拚命工作,难道还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总是在她以为清偿得差不多时,又突然蹦出来说又加了几分利?
到底那些吸血的魔鬼,要把她剥掉几层皮才甘愿?
明月又惧又怒。
「喂!」算了,管她认不出来还是装傻,干脆他自揭身分。「我是陆──」
砰!
明月陡然将冰柜的门一甩,手里的朝日、麒麟、海尼根,统统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噢!」陆青野没料到她说使泼就使泼,被砸得满头包。
其中一个铝罐重重弹到地上,扭曲变形,破了一道口,充满雀跃气泡的啤酒立刻往外喷,溅得他一头一脸。
「该死的!前帐未清,你又一次──」
明月哪管得着他「算帐」,趁他不备,立刻转身没命地往外冲!
「叮咚!」冲出大门。
「欢迎光……嗳!小姐、小姐,你的便当微波好啰!你不要了吗?」
工读生在后头喊着,但她的人影已经俏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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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黑夜里跑了多久,明月才停下来蹲在地上喘气。
她回过头,幸好!幸好那个奇怪的男人没有追过来!
记起夜里别在外头耽搁的教训,她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先回家再说。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重光大楼前进,途中经过另一家便利商店,她还是停下来买了啤酒,然后回家。
她家对门那一户,门缝还透着光,午夜一点,暴躁邻居也还没睡。
她依稀知道,暴躁邻居是个男人,跟她一样讨厌噪音,一有噪音就立刻过来踹门。他每天比她早起,比她晚睡,叩喽叩喽的声响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