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不答,让陆青野更加不悦。
他才刚在走廊外,与秦佑怀擦身而过,他那恶质没人知的老哥还朝他吹了一声又响又亮又具挑衅意味的口哨。
他其实也没听到他们在聊什么,但进到茶水间,就看见她脸儿绯红,嘴角含笑,那羞怯娇巧的模样是他没见过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别的女人如何为他老哥的风采倾倒,都随人家去,唯独江明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总之,他就是很不爽。
她对他就恰北北,完全不顾多年前的「情分」,随口就撂下一句「互不往来」,看到他不是瞪着眼,就是没表惰,两者之间,根本就是差别待遇!
他固执地追问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都念过白泉中学。
她执意不答,让他更不痛快。
明月搅着咖啡。教她怎么说呢?她怎么可能把干过的蠢事说给他听?依他那不饶人的性子,不笑掉大牙、兼而每天把她揶揄到跳脚才怪!
「我的事,不要你管。」她大口大口地吞掉咖啡,丢掉纸杯,径自想往外走。
陆青野堵住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心奇异地灼热。
她也不甘示弱地往上瞪,瞪着瞪着,突然觉得这个角度好熟悉。
她当年好象就是这样看呀看的,然后脚尖一踮,就把嘴唇送上去。
那双不驯的眼神,也跟眼前这双一样,写满了怒与傲。
她瞠住了。
一时之间,那天与这天,那时与这时,那人与这人,忽忽区分不开。
陆青野也分不清,只觉得眼前的芳唇姣美诱人,他心念一动,想要重温旧梦。
眼神变得蒙眬而温存,他缓缓地俯下头去,就要含住那甜美的诱惑……
明月眼一眨,几乎要闭上眼接受,然而,灼烫的体热趋过来,那种陌生又亲昵的感觉令她颤抖,忍不住又是一眨眼。
这一眨,他就近在眼前,逃家的神志霎时全回笼了。
等等,他……他们在做什么?
明月心一慌,双手撑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他不动如山,倒是她踉跄了好几下,陆青野伸手去扶,眼中的迷蒙也散了去。
「江明月──」他开日,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开啦!」她甩掉他的搀扶,看起来有些恼、有些怒。「我要出去!」
她头垂得低低,一副看都不想看他的样子,陆青野眼色一黯,由得她去。
明月往会议室跑,思绪乱纷纷。
她才解决一个「亲亲」惹来的懊恼,旋即又险些卷入另一个「亲亲」的狂潮。
她不是不相信爱的存在吗?
她不是写了几十本言情小说,还对男女间的亲昵很排斥又很讨厌吗?
今天的她,到底怎么回事?被「惊」喜冲昏头了?
明月咬咬唇,勒令自己今晚必须延长工时,多写半章,以示惩戒!
第五章
忍耐半会议的时间,已经探到陆青野耐性的底限了。
会议结束后,早已超过下班时间,一声「散会」令下,在场员工立刻作鸟兽散。
他一反常态,没急呼呼地离开公司,反而直接闯入董事长室。
秦佑怀握着企划书,靠在皮椅上翻阅,一双长腿舒适地搁在桌边。
下班时间,他的精神也松懈下来,开了瓶红酒,闲享个人时间。
空气中漂浮着红酒的醇香,听到门被撞开的声响,他随即坐直了身。
「青野?」看见他,他眼中有刻意的惊诧。「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回家吗?爸妈也在念,说你好一阵子没回去陪他们吃饭了。」
「我有事找你『解决』。」陆青野没被他带开话题。「当年你搞了什么鬼?」
「什么当年什么鬼?」他一头雾水的模样很像真的。「对了,我刚刚细看了江明月的履历,就那么巧!她刚好也住在重光大楼,就是你那位隔壁芳邻呢!」
此言一出,更让陆青野相信,他真的在背后耍花样。
想当初,他说要搬家,重光大楼雀屏中选,也是秦佑怀居中牵的线,现在江明月又成了游戏脚本的写手,这两桩巧之又巧的事,肯定是他在背后操弄。
目的是什么?
他大步跨过来,两掌往桌上一拍。
「你现在又在搞什么鬼?」
秦佑怀一脸无辜。
「喂喂!你是我弟弟耶!能不能对我尊重一点?」
「回答我的话。」
秦佑怀的视线转回到企划书上,依然是优哉游哉的模样。
「回答我的话!」陆青野一把抽掉那叠A4纸张。
秦佑怀看了他好半晌,终于低头。
「好好好,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讨厌!他自认比狐狸还狡猾,比变色龙还精于伪装,但这一切只要碰上他这莽撞的同胞弟弟,直冲冲地撞过来,就很难施展得开。
「我问你,你跟江明月是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大家不就是白泉中学,学长与学妹的关系吗?」
「只有这样吗?」
「不然还能哪样?」秦佑怀拿「问题」来回答「问题」。
陆青野瞪着他。
他太清楚,秦佑怀深谙闪躲之道。秦佑怀从不说谎,但会在「不说谎」的最高指导原则下,把「不说实情」与「模棱两可」的艺术发挥到最高点。
如果他不把话挑明,秦佑怀就会一直闪来闪去,他永远得不到正面的回答。
他顿了顿,率先丢出一颗炸弹。
「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我被江明月强吻了。」
端起红酒,正想怡然啜一口的秦佑怀被呛了一下,丝质衬衫立刻染上酒的红。
「什么?」他好生「震惊」地反问。
是该震惊!他没有想到,陆青野居然会那么爽脆地直接说出这档事。
他不是很别扭吗?不是很ㄍ一ㄙ吗?所有被整的事儿,陆青野都来当面对质过了,唯有这件事,他再不悦,多年来也一直按兵不动,没问过他分毫。
但他现在居然自己开口提起了!莫非他察觉到什么不对?
「别装了,我知道,那一年有很多人对你表达过『慰问之意』。」陆青野讥讽。
来揶揄秦佑怀艳福不浅的死党、来哀泣心上人「贞操不保」的仰慕者、来凑热闹兼讲八卦的好事者,多得不可胜数,他不是瞎子,不可能没看见。
只是,相关的话题,他没听人讲,也没讲给别人听,自个儿封锁了出与入的消息。
因为被吻的人是他,一方面,当时他觉得很干、很孬、很没种,二方面,他真的以为自己是江明月真心想吻的对象,江明月真的喜欢他,所以,即使是兄弟俩,也一直没就这个话题进行过讨论。
现在拼拼凑凑,还原真相,总觉得有些蹊跷。
当年的「真相」就像拼图一样,不管怎么拼,都少了一块。
他直接联想到老哥,除了他,别人没这个闲工夫,也没这个胆摆弄他。
秦佑怀放下红酒杯,身往前倾,双手合握在桌上。
「别傻了,那些人不知道我们是『双胞胎』,看到你被强吻,还以为是我……」
陆青野灵光一现。抓到重点了!
「对,你就是利用这一点去愚弄别人,包括我。」
他们不只是巳弟,还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
出生时,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然而,随着岁月流逝,渐渐因个性不同而生出歧异,可一直到高中,在校规严厉的约束之下,外型还算相似,但气质已然迥异。
到了大学之后,两人分读不同的校系,各有不同的历练,加上从那之后,谁也限制不了发长发短等无聊规矩,一切都自由了,任君发挥,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的个性才表现在外在,最后竟连面貌也开始左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