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对不对?」远蓉再问一次。「这一切都是你主导的对不对?」
洛捷并不否认。「不完全是,因为从头到尾我和小中都没有接上线……」
「但是是你对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甚至不知道小中的全名?」
「砸钱啊!」洛捷从桌上拿菸点上。「只要出钱自然就有专业的徵信社帮你弄到好,要查出小中是谁并不难。难的是他在大陆的行踪,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
远蓉还是带著不敢相信的茫然。「但是你做到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锲而不舍?只是为了弄垮我们朱家吗?」
看到远蓉泫然欲泣的表情,杜洛捷微微的诧异。「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我高兴。」但是她的脸上完全没有笑容。「我太高兴了……」远蓉用手捂住脸哭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百感交集,让她止不住哭泣。「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远蓉的眼泪让杜洛捷无法坐视,她的悲伤触动了他的情绪。他放下菸在她的沙发前蹲了下来,轻声呼唤她。「远蓉……」
远蓉突然伸手抱住杜洛捷,紧紧的,伏在他的肩上痛哭。「让我哭好吗?」
远蓉哭泣著恳求。「你的肩膀是我唯一可以靠著哭的地方,别离开……」
他的肩膀已经湿了,远蓉的眼泪透过衬衫渗入他的皮肤内,和著血液在杜洛捷的身体里流窜。
夕阳的余晖从宽大的玻璃窗洒进屋内,从原先的金黄色慢慢转成暗红,终於完全被灯光取代。远蓉的哭声停止了,抬起头,一脸的泪水,一抹凄然的笑容。
「我要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大的意义!不管你做这件事的动机为何,我仍然欠你一份情。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我承诺过的事,以后不管你做什,不用顾虑我,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远蓉这一番话听来令人心惊胆战,竟是带著强烈的绝望意味,彷佛是用尽她所有的生命说出来的。
洛捷蹲在地上怔怔的看著远蓉离开他的怀抱站起来。不是这样的……他的心纠结呐喊,远蓉完全误解了……他没有说出口,他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目送远蓉转身,步履阑珊的走出办公室。
不能这样!杜洛捷触电般跳起来追出去,他伤远蓉够深的了,不能再让她抱持这样的误解。他不顾众人眼光,快步穿越十六楼的办公室,远蓉的身影正好消失在楼梯转角,他出声叫她。「远蓉!」
远蓉没有回头,反而更加快脚步逃离,没命似的冲进正好开启的电梯;洛捷在最后一刻赶上,用一只手挡住即将关闭的门,挤了进去。
「我没有那个意思,」洛捷懊恼道,远蓉在他的眉间看出同样的哀伤。「我今天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要你感谢或者补偿什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电梯的门打开,刚下班的人潮挤在电梯口,没有人敢进去,只能任由电梯门再度阖上。他们两个都没往外看,只注视著彼此的心灵。「你有一个含冤而死的堂姊,而我呢?我的妹妹到现在还见不得天日!我没有能力为她正名,只好拿朱云蓉的事来发泄。我并不完全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
洛捷说得这般沉痛,痛入远蓉的心扉。电梯一层一层往下,一楼一楼开开阖阖;正像远蓉的心,每次打开一扇希望的门,结局却是另一次关上失望的门。
「远蓉……我多么希望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迫在一起,多么希望我们就像芸芸众生的男男女女,在我们相遇的时候,我可以没有顾忌的去……」
远蓉的心狂跳,等待洛捷说出她最期待的一句话;洛捷的表情扭曲,理智与感情陷入严重挣扎。
但最后洛捷还是没能说出心底最深的那句话,电梯到一楼停住,门一开,就传来清脆娇嗲的呼唤声。「Roger,你怎么会在这里?知道我来跟你要债特地来迎接我吗?」
迷幻的空间在瞬间被打破,远蓉与洛捷都在似醒似梦的迷境中被惊醒过来。门外站著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只有廖筱懿笑靥如花,天真无辜的眨眨睫毛。
远蓉的心再一次坠落,或者上天真的注定她和洛捷之间,只有「分」,而没有「缘」。她在洛捷眼中看到无言的请求,知道是她该退场的时候了。在洛捷的棋局里,门外那个女人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一步一步,任由他的摆布。
远蓉昂头挺肩,视若无睹的走过蓄势待发的母狮子身边。不管廖筱懿怎么张牙舞爪等著将她生吞活剥,都只是白费心机而已!廖筱懿并不是她的敌人,她也不过是杜洛捷程式档里的另一只病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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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骅的丑闻第二天立刻登上各大报纸头条,炒得沸沸腾腾。在媒体锲而不舍的追踪下,不利於秦天骅的证人一一浮现。
秦天骅在记者会当晚就宣告失踪,受到冲击最大的朱家,聪明的保持沉默,所有的关系人都与媒体大玩捉迷藏。
但朱家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政治家族,不到一个晚上马上想到反制之道。远蓉在第二天的早报上看到父亲朱敬山因「刺激太深」心脏病发作紧急入院的消息,心里不禁奇怪,怎么父亲住院没通知她呢?
不论她对家人如何不谅解,父亲终究是父亲,因此她先拨了母亲的手机,没开机;再拨了璋蓉的手机,璋蓉倒是接得很快,对远蓉的询问也很干脆。
「妈叫你不要来,医院里到处是记者,万一你被逮到又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反而更糟。这里有我们,放心好了,一切都在妈的掌握之下,你只要继续扮演你的不管事小姐顺便管好你那个丈夫,别再让他捅楼子就好了!」
璋蓉的声音听来一点都不担心,远蓉怀疑父亲的住院搞不好也是个幌子,只是避免让他直接面对媒体的询问罢了。此刻她担心的并不是父亲的病或朱家的虚境,而是她肚子里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想来也真讽刺,云蓉堂姊为了保住胎儿与情人共效于飞而反抗;而自己却是为了成全爱人的梦想大业,不得不放弃掉腹中的骨肉。
她绝对会遵照璋蓉的指示乖乖闭嘴。远蓉自己也害怕万一在面对记者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聪明如母亲,一定会推敲出所有的真相。为了安全起见,远蓉打了通电话到公司确定没有记者在附近守候,这才安心的出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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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同事应该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许为了避免远蓉尴尬,每个人的眼神都显露好奇,却都在表面装作若无其事。
远蓉一进到自己的办公室,Rose后脚马上跟了进来,并且关上办公室的门,打开电视说道:「你妈跟你姊姊正在开记者会。」
萤幕上的朱夫人涕泪纵横,沙哑著嗓子哭岔了气,远蓉的嫂子正忙著替她拍胸口。母亲没有化妆的脸庞苍老惨白,彷佛岁月在一夜之间讨回预借的青春。这让远蓉想起几年前的葬礼,当年精湛的演技如今又派上用场了。
大腹便便的璋蓉代母发言,温柔纤细的嗓音说的却是满口的谎言。「我想小中先生应该是很爱云蓉堂姊的,他为她抱不平我们可以谅解,可是也不能一干子打翻一船人。天下父母心,妈妈将堂姊视若己出,怎么可能知道秦天骅是个同性恋还将堂姊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