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见过最鬼灵精的男人。我不喜欢跟太聪明的男人打交道。” 她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理由。
“那好吧!”文翌昕双手一摊,既然她不肯坦白,那他真的没办法。“我去打电话告诉袁老板他尽管下重金标案好了,我们看谁钱多一点心狠一点,谁就是最后赢家。”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大概铁定是输家。他苦笑。
“慢着!”她抬起脸来,不甘愿的认栽。“跟他约时间地点,我会去见他。”势在必得的事业,她才不让给别人。
文翌昕满意的一笑,正想夸奖她终于恢复正常不闹别扭,她却拾起随身小提带,像一阵怒风刮出办公室。
“我回家一趟,有事再call我。”
头也不回,她重重甩上门,文翌昕只有无奈的望门兴叹。
多年来的相处,他很了解,她是很讨厌面对输局的那种倔强女人。
而正如文翌昕所理解的,觉得自己竟然受制于人而且不得不认输的皇甫滟,不耐烦、又感到不安的在市区里开车疾驶、兜圈,甚至烦躁的连闯了十几个红灯,驶上高架桥飙车。
一直到渐渐平复了情绪,她才在高速路段急速掉头、回家。车子开到市郊,在自家山道下时,她才将车速放慢。
宁静的望着典雅高耸的仿佛在云端的家,她缓缓婉蜒前进,终于忍不住停下来,走出车门,以最无防备的心,静静地看着她高高在上的家。
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家前进,一直是她小时的骄傲和满足的来源。因为她一直知道,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安全会在那里。即使已经失去了所有依靠后盾的现在,每晚当她万般疲惫的回家时,只要在山下看见家里的灯光,她就觉得安慰、安全。
皇甫家是已经有百年历史的老世家,从上个皇朝的末代开始在本地发迹致富,一直相传到她已有四代,虽然历经多次的经济风暴和政治战乱,最严重的莫过于六年前那次,几乎让皇甫家彻底破产,也几乎卖光了位在郊区的所有地产。但老世族的人脉、资源毕竟还是相当丰厚,她努力了不到几年,终究又兴盛起来,只是人脉单薄,父亲一代只有两兄弟,而父亲、叔叔相继病故后,只遗下两名遗孀:婶婶、妈妈及唯—一个女孩,她,独撑大局。
不过在时光岁月无情的摧残中,曾祖父一代花费巨资兴建的西班牙风格百年老宅,却始终是有惊无险的度过战乱与经济困境,依然典雅高贵的耸立在市郊的山巅上。
幸好有它保留了下来!
对这点她非常感谢老天爷,让他们在解决财务困境时,用不着卖掉主宅。虽然有许多的人上门来提供丰厚的条件想买下它,因为相较于市区里丑陋的建筑物,它是如此的美丽,虽然它又是那么的老。但对妈妈、婶婶,以及她,这幢大房子已经是她们保留最后回忆的唯一了,对她们而言,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安慰。
思绪沉淀下来后,她抬起重新化妆过的指甲,那上面换过了粉彩淡绿色系,但依然有故事,圣诞老人的影像已经模糊,只有一团模糊的火焰,少女也没有了面目,只是背影。整个背景像是春天,淡淡嫩嫩的绿。而只有她知道,那是个冷冷的冬天,背景的绿是无声的冰雨。
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如此的慌张、逃避?
她是人称新近商业人才中最精明、狡猾的商业女强人,难道还像个女孩似的,会害怕一个男人?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让自己软弱、无能了,而这阵子的表现未免太怯懦了。就是因为她太怯懦,才会让对方有机可趁,挟持弱点为所欲为。是的!她应该更坚强一点,即使他好像猜中了她的心事,她也没必要承认什么或心虚什么,不是吗?
山顶上的家仿佛给她勇气,幽淡的微笑在她唇间漾开,她觉得自己又有了自信,甚至她已经丝毫不畏惧那个太过聪明的男人。
重建了信心,她准备回公司上班,不再逃避。才发动了车,后照镜里却出现一条纤弱的人影。她急忙推开车门往后大喊:
“阿婶、茵茵婶。这里!”她笑着毫无防备的真诚微笑。
被喊的纤弱人影显然提着很重的物品,两手环抱的购物袋几乎满到她弧形柔美的下巴,根本跑不动。柔美和蔼贵气的小脸,抱歉的朝着皇甫滟拼命微笑。
皇甫滟踩着高跟鞋跑过去,拿过她手上的提袋,略有责备的看着她的茵茵婶。
“又自己出来买东西!也不叫车。这里到山上还有二十分钟的路,你怎么走得动?”
将购物袋放进后座,顺道也把她坎坷早寡,却一直很乐观的支持着一家人的茵茵婶推进前座。然后她缓缓地开车上山。载着心爱的家人时,不管情绪多么浮荡,她一定小心镇定的开车。
“我喜欢散散步,这点路还不算远。怎么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开心?偶尔,婶婶也想听听你的心事噢!”季锦茵微扬柔美的脸庞,温柔微笑,试探的观察她。
小滟是她唯一的侄女,也是目前皇甫家唯一的希望。她很了解小滟的倔强和逞强,就像亡夫一样,在关心的人面前,总要扮演支持着天地的角色。在这几年,也是小滟支撑她和大嫂,即使时机再怎么艰困,在她们面前永远都显得那么开朗,一点都不愿让人操心。
但愈是如此,就愈令人挂心呀!她和大嫂明显的感觉到了,小滟其实是在她开朗的笑脸与日渐华丽的打扮下,心里还藏着些阴影。还有,自从上一次小滟说厌倦了感情,而跟那个男孩分手后,小滟到现在都不愿再交男朋友。不过这其中有些地方感觉起来很不自然,只是她跟大嫂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公司上了轨道,自然我的工作时间就弹性很多。突然想带茵茵婶和妈妈去西华饭店喝下午茶啦!我很想念法国小甜点喔!”皇甫滟留意到婶婶的外衣口袋有个信封,正想转移话题的,刚好拿来半开玩笑问问:“谁写信给婶婶啊?是情书?是不是有暗地的仰慕者?那可好啊!婶婶这么年轻漂亮,就让我跟妈妈作主婚人,把你嫁出去。”
“真是!”季锦茵窘红了脸,轻轻责打侄女的脸庞。“小孩子不要开大人玩笑。这是开高中校友会的通知单,本来被我丢掉了,大嫂硬捡回来塞给我,要我参加。不是什么情书。”
“我可不是开玩笑喔!” 皇甫滟正经的说:“只要婶婶幸福,我们都很乐意。我想妈妈也是这个意思,才鼓励婶婶参加高中校友会。婶婶真是闷在家里太久了。”
“别胡说,我已经算是个老人了。”季锦茵佯怒点点她的脸颊,但不论怎么生气,看来都那么的温柔。“你才是家里最该谈恋爱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带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瞧瞧?”
“我的男朋友多得很,不过品质都很差,怕你跟妈妈不适应,所以不敢带回家。”皇甫滟装个鬼脸。
“那么真心交往的呢?”季锦茵捉住她空出的手。“小滟,我跟你妈妈真的很担心你。这么多年了,你没再交过男朋友,我们都想,是不是上一次的分手,给你很大的伤害,所以……”
“我没事。”皇甫滟停下车,认真看着季锦茵。“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直没有缘分,没有很对的人选出现。我不会排斥男人呀!翌昕不就是很好的例子。放心吧!如果有好的人选,我一定会带回去给你和妈妈审查。”拍拍季锦茵的手,她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