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庆幸,两人不是在大街上跌跤,否则出的糗会更大。
“地好滑。”陆红杏噗哧笑出来,因为她看到范寒江扑过来抱她时,表情担心得好可爱,现在与她摔成一团,脸上鼻上沾着像糖粉一样的白白雪花,是她极少有机会见到的“范寒江”。
她掏出丝绢替他擦脸,动作显得自然而然。
那丝绢,又软又香,像姑娘家的发丝,是他好熟悉的香味,这股香味,是银鸢城里不可能会有的味道。
范寒江,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脑海仍回回荡荡着他不解的困惑,他自问,也自答,终于在恍恍惚惚的瞬间抓到了一闪而逝、他总是努力回避的答案——
因为,银鸢城里,不会有第二个陆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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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心情好好,现在开口要求调薪俸,她会点头吧?”小豆子扛着两大迭的重书,将书放在一旁,正准备放上书柜,两眼不止地瞟向那处仿佛正开满粉色小花的柜台,感觉有源源不绝的幸福甜蜜由那里开始蔓延全书坊。
“还说哩,老赵已经去说了,老板娘二话不说,马上调五两!”阿山分门别类将书册摆放整齐,以方便客人租借。
好扼腕,慢了一步!
“春儿只对老板娘说了一句‘你和伯父好相配,走在一块像夫妻’,老板娘就升她当书坊的副掌柜!”阿山继续补上话。嗯……这个作者的书是放在“天”字柜的,没嫁人的黄花小姑娘不能看。还有这本和这本是系列,放在一块——
“什么?就凭那个黄毛丫头?!那我也去说老板娘和伯父根本是天生一对!”
“嘿,那句话我说过了。”阿山放完一部分的书,坐在书柜旁的垫脚凳凉凉喝茶,暂且偷闲。反正老板娘现在也无心盯着他们工作勤不勤劳,她的心思全悬在她身旁的伯父身上。
“什么?!那你——”小豆子指着阿山的鼻尖颤抖。
“什么你?!称呼‘您’,我现在是第二副掌柜。”阶级比他大上一倍!没要他叫声山爷来过过瘾就已经很够义气了!
“你们竟然耍这种谄媚小人贱招!”可耻!他小豆子瞧不起他们!呜……
“当然是要趁伯父来的这几天谄媚才有成效,等伯父一回去,老板娘才不吃我们这一套!这叫……有媚能谄直须谄,莫待无媚空捶脚!”
“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吧?!”骗他书读得不够多吗?
“管他的,有用就好。”
陆红杏岂会不知道坊里的下人是在逢迎奉承,挑她爱听的伪话在讲,可是她就是听了心花怒放、听了精神抖擞,也不在意下人们阿谀拍马屁。
范寒江暂居在陆红杏府邸这几日,几乎都会陪同着出现在租书坊里,替她处理些杂事。租书坊的生意算相当好,客倌能付钱将书带回家慢慢阅读,也能在店里跷脚看完,书坊还会免费附赠茶果瓜子让客倌消磨时间,所以铺子里需要更大空间来购进更多更多的书籍,还得辟建一方幽静的阅览空间给窝在书铺不走的客人享受沉浸。
范寒江的工作就是为店里的客人添茶水,外加附赠微笑,让好几名平时不常上门租借书籍的小姑娘,这几日倒是书坊一开门,她们就列队在店门外等待,直到深夜书坊关门,她们才依依不舍离开。
租一本书,喝百来杯的茶水,怎么拨算盘精打细算也都划不来。
“寒江,你——”
“叫伯父。”
放纵陆红杏直呼他的名字,是她生辰当日的礼物,现在生辰已过,礼物当然得收回。
“伯、父。”陆红杏咬咬牙,唇儿嘟得半天高。方才他去添茶水那一桌的小姑娘不是甜腻腻喊他一声“范大哥”,他怎么不吩咐那小姑娘也叫他一声“范伯伯”?那小姑娘年龄比她还来得小耶!
范寒江这才满意,给她一个“乖孩子”的宠溺笑脸。“什么事?”
“添茶的工作你别做了,交给老赵,你……你去后头排书!”陆红杏端起老板娘的架势。她不许他再抛头露面,对着其他客人卖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将范寒江藏起来!
“排书是吗?好。”范寒江放下茶壶,一点也不介意如何被奴役,很甘愿地听从陆红杏的命令,到书铺后头去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众姑娘发出惋惜声,陆红杏美眸转狠,一个一个瞪回去。
谁也别想染指她的范寒江!
“还要添茶吗?”老赵接替范寒江的工作,嘴一咧,露出缺了门牙的澄黄破齿,努力想将他那张老皱脸蛋弄得和善亲切,他就不相信范寒江可以,他就不行!
“不、不、不……”众姑娘不管书读了多少页,也不管租来的书全看完了没,当下立刻决定全数归还,并且马上逃离红杏坊。
范寒江到了书铺后头也没闲着,随即让小豆子及阿山逮着,拖到暗处去咬耳朵。
“伯父、伯父……你过来你过来……”阿山也不理会自己年龄比范寒江还虚长几岁,叫人家“伯父”也不害臊。
“何事?”
“老板娘跟你说了吧?”
“说什么?”阿山和小豆子的表情太严肃,让范寒江不得不跟着一块认真。
“说她爱你呀1”
范寒江眼眉一蹙,“胡说什么?!”
“谁胡说了呀?!不会吧?咱们家最最风骚最最勇敢最最大胆的美艳老板娘没跟你告白吗?我还以为她已经直接将自己剥光躺在你的床上等你享用了哩!”以他阿山对老板娘的认识,她哪会玩那种害害羞羞的迂回游戏呀?!
“对呀,老板娘瞧你的模样就像饿犬瞧见肉,眼睛都亮了!”小豆子说得煞有其事,努力瞠大眯眯小眼想仿效陆红杏的目光。
“你们不要将红杏说得如此不堪!她是我侄媳妇!”范寒江不自觉越说越加重力道,字字如铁似钢,仿佛他只要语气不够坚定就不足以说服别人及自己。
阿山和小豆子同时愕然结舌,两人搭着彼此的肩,以一种很怪异的眼神轮流打量范寒江。
“喂,阿山,你听到没?他说老板娘是他侄媳妇耶……”
“不会吧,他还把这个挂嘴上呀?老板娘都守寡十几年了耶……”
“而且老板娘是被范家休掉的,老早就和范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现在唯一还有联络的只剩他一个,他难道以为老板娘是舍不得他这个好‘伯父’吗?”
“……”两人同时沉默,两双眼睛眯细细地直盯着范寒江。
“小豆子,你拿架上那一套《风流公公俏寡妇》给他看,叫他回去认真读个三遍再来开导他。”
“我也这么认为……顺便把《幽魂淫艳乐无穷》第四册也借他,里头有一章回是写弟媳妇和大伯的恩爱对手戏,火辣辣热呼呼,再迟钝的人都会被敲开任督二脉。”
阿山与小豆子得到共识,一人负责搬书,一人负责一本一本送到范寒江手上,那超级精装版的厚壳书重量十足,一共两大册,本本的厚度都有一根拇指那么长,以金箔烫上的书名正闪闪发亮,几乎能够扎伤人的双眼,再加上著名的名作《幽魂淫艳乐无穷》,够让范寒江读完便茅塞顿开。
“这是……”范寒江不解。
阿山与小豆子一左一右拍拍范寒江的臂膀,阻止他发问。
“伯父,好好读吧。”
第五章
第一次觉得读书变成折磨。
范寒江拧着眉心,他眼窝下有淡淡的阴影,那是他彻夜读完小豆子与阿山硬塞给他的那些书所得到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