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飞香怔了。
胡氏见状,又道:“张魁纵使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但他可不敢惹孙大人,孙大人不仅有钱有势,难得的是他从不仗势欺人,是个清白的好人家,娘只有把你嫁进他家里才能安心,也只有如此,张魁才不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娘这么说……你懂了吗?”
阮飞香听得一怔一怔的,只是无意识的点头,完全没了主意。
要是这事发生得早些,她也许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她与佟晓生重逢之后呢?
一阵揪心的痛楚微微传来,她轻咬下唇,那微疼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事。
“香儿,你听见娘的话了吧?”胡氏抓住她的双手,半是母性的温柔、却又半带着一家之主的权威。“孙大人的儿子名叫孙亦侗,你们的八字,我也让李大拿去请算命先生仔细合过了,合得很,这也许就是机遇,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啊!”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阮飞香从方才就一直处在听多于说的状态,然而她状似平静柔顺的外表下,内心却一直在呐喊,不要、不要!除了“他”以外,她谁都不要!
纵使如此不愿,话到了嘴边,她仍旧只能说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能让母亲瞧见自己真正的心绪。
“香儿,你别为难娘,也别为难你自己。”胡氏道。“娘留你留了那么多年,丝毫不敢有任何勉强,就是盼你自个儿想明白。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究竟还要为娘的替你担心多久?”
胡氏一字一句,动之以情,句句有理,阮飞香完全无法辩驳,只见她银牙暗咬,面色凝重。
莫非她与佟晓生注定有缘无分?
既是如此,为何又让她盼了十年、想了十年,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是为了到头来的难分难舍吗?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波涛般翻涌的思绪如潮,莹莹双眼盛满了对未来的不安,然而,阮飞香知情,不能再让母亲为自己继续担心下去了。
“我知道了,就按照娘的意思去做吧。”她温和柔顺地回答。
胡氏闻言,不禁露出了微笑。“好孩子,好孩子,娘决计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她双臂一伸,将女儿揽人怀中。
阮飞香伏在母亲的怀中,只觉心底满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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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个要求。”胡氏对孙府派来的人说。“那就是务必在半个月之内完婚。”
“这不是问题,请夫人放心。”那管家微笑着道。“我家老爷急着抱孙子,别说半个月了,要是您想明天就让小俩口拜堂,老爷也一定马上照办。”
胡氏笑了笑。“那么,就这么定下了吧!”
“太好了,我这就去回禀老爷和少爷!”
“等等。”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那管家问道。
“我还有一事问你。”胡氏顿了一下。“你们家少爷,人品如何?相貌如何?性情如何?”
那管家闻言笑道:“那自是一等一的没话说了,少爷饱读诗书,常常和老爷谈论到三更半夜,相貌也是斯文俊雅,性情也好,他待我们这些下人,从来不大小眼,从不特别偏袒谁,一样的和气。”
“看来……你们都很喜欢他?”胡氏探询地问着。
如果真如那管家所说,孙家的少爷是一个这么好的对象,那么飞香可也算歪打正着的碰到真命天子了……
“岂止喜欢,大家简直是又敬又爱,少爷虽然不是老爷亲生的骨肉,却对老爷孝顺无比,真正的亲生儿子搞不好都还没这么孝顺呢!”那管家说来自然,一点都不像刻意吹捧。
“既是如此好的人品,怎么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娶亲?”
“唉,我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挑剔了些。”说到这,那管家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有件不巧的事要告诉您。”
“唷?”
“我家少爷提亲当日,正巧得赴京城一趟,去见国外来买丝绸的洋人,可能没法亲自到贵府提亲,望夫人谅解。”
“嗯……”胡氏沉吟了会儿。“公事为重,我不会怪他的。”
说也奇怪,不知怎地她对这位神秘的未来女婿充满了一种无以名之的感觉,但却又不是讨厌。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是经过管家传话,他本人却从没出现过,该说是傲慢吗?可是他的缺席却又那么理所当然的找不到漏洞,真教人疑窦重重啊……
“夫人若没有别的问题,那么小人就得赶紧回去,向老爷报告这个好消息了!”
“那我就不留您了。”胡氏客套的笑了笑,招来婢女。“冬雪丫头,代我送客。”
“是。”冬雪于是领了孙府管家出去。
他们前脚方走,李大便形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胡氏见到他,面色一整,问道:“我叫你去元宝赌坊打听光宗的事儿,你办得如何了。”
李大看了胡氏一眼,支支吾吾的。“少爷……他……不大好。”
“不大好?怎么个不大好?”胡氏一惊,慌忙由位子上站了起来。“这……”
“说啊!别净吞吞吐吐的!”
“是……”李大一副不知如何启齿的模样。“起初我去了赌坊,他们不让我见少爷,后来我使了点银子,他们才放我进去,少爷……少爷他……”
“他怎么了?!”
李大看着心焦如焚的胡氏,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宇。“少爷被他们关在柴房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瘦了一大圈?难道他们没给少爷吃的?”
“有是有……”不过都是些残羹剩饭,就是李大自个儿连看都不想看了,更连论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哥阮光宗?但为了避免胡氏发怒,他避重就轻地道:“少爷吃不惯那里的东西,所以宁肯不吃,这才瘦了的。”
“天啊……”胡氏又是伤心、又是恼怒。“他又不是人犯,不过是欠了钱而已,张魁凭什么这样待他?!”
“夫人,跟那种人讲理是没有用的。”李大叹了口气。“少爷一直问我,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胡氏掏出手帕抹泪,哽咽怒道:“回来!他还有脸提这两个字,他自个儿造的孽!倒要我和香儿替他背黑锅,替他淌眼抹泪!他可好,关在柴房里还能挑嘴,有没有想过做娘的在外面替他急白了头?!”
“夫人,您别着急、别生气,我们多多少少、加加减减的已凑到了二十万两银,要是能请他们多宽限一些时候,很快就能筹到剩下的钱了。”
“怎么筹?去哪里筹?看来非到不得已,只有把作坊给卖掉了……”
“夫人?!”李大听了也惊讶万分,玉石作坊是祖传的事业,要是真的卖掉,那阮家不也就名存实亡了吗?
只见胡氏颓然地生回太师椅内,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他一个儿子,盼着他成材、盼着他光宗耀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败光了先人的基业!”
第六章
吉日已订,阮家陷入久违的热闹中。
阮飞香小小的绣楼里,成日就见媒人婆、裁缝师和下人们川流不息的来去张罗,其他地方更不用说了,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直到出嫁的前一夜,才万事底定的平静下来。
一眉弯弯的月牙高高地挂在黑高的天空里,看来那么孤冷高远,静列地照指绣楼,阮飞香怔怔痴望,绣楼里非常安静,只有春雨的脚步声和她的自言自语,细小轻微地在室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