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毫不犹豫地吹响角螺,雄浑的螺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东口哨站开始有了动静。
韩熙舒了口气,东口哨站驻守了八百名战士,只要有警觉,对抗汴族绝对不会吃亏。韩熙收好角螺,背起包袱,这次真的要离去了。
然而,某种莫名的力量却牵引着韩熙,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韩熙连忙转身,快步走回能鸟瞰全区的峰顶,往山脚一看,只见十几名汴族战士正持刀追逐一个窈窕的身影。
韩熙全身一震!
“迎舞!”
迎舞知道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她想先取道冈山补充干粮、购买马匹,然后前往中原,却在溜过东口哨站没多久,就不幸碰上汴族的战士。第一个看到她的人,一眼就认出她是燕祁的女儿,马上呼朋引伴地追了上来。
迎舞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打算躲到山里。她十分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决定躲到林中与敌人玩捉迷藏,再伺机脱离。迎舞狂奔了好一阵子,就快要进入山区丛林之时,敌兵赶上了她。
迫于无奈,迎舞只好气喘吁吁地取出弯刀迎战,由于身体饥乏,又将所余不多的体力大多费在奔跑上,勉强打退两人,早已战得冷汗涔涔,持刀的右手更是不住发抖,几乎握不稳刀柄。
“嘿嘿,这小妮子近看还挺标致的嘛!”汴族的部队并不像戚吾族纪律严明,混着一小部分品行不佳的战士。
“对方是燕祁的女儿,我们还客气什么?先轮流上她,再把她捉回去当人质,族长不会说话的。”
“说得对,咱们小心点,别砍死她了。”
“奸尸也没关系吧!哈哈!”
这些淫言秽语是以汴族的语言说的,迎舞听不懂,但敌人脸上带邪的神情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暗示,足以揣测出他们在讲什么。
迎舞又惊又怒,眼见敌人越聚越多,从寥寥两三个变成十多人,现在更多了一群骑着马的战士,数十人团团将她围住,脱身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迎舞不禁恨起自己,干嘛逞强绝食,弄得浑身无半点力气,别说杀敌,就连逃跑都成了问题。
想起在宿屋那段短暂却惊心的遭遇,迎舞决心引刀自裁,死也不愿落到恶敌之手。就在迎舞举刀横颈之时,韩熙冷不防地自林中窜出,雷霆万钧的身影迅速攻向外围一名骑士,将人打落马下,自己骑上马背。
“韩熙!”
迎舞喜从天降,虚软的双手突然有了力气,瞬间就击落数名战士的武器。迎舞趁隙抓住韩熙伸向她的手,一举跃上马背。
韩熙使力拍马,两人合力杀出重围,往南而去。
背后,大批追兵不死心地继续追击。
北口的战况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一名战士杀到燕祁身边,双手不停,嘴上也忙得很。
“族长,有快报说东口也受到汴族攻击。”
“多少敌兵?战况如何?”
“大约一千左右,战况尚称稳定。”
“那就好……等等!东口?那不是前往中原的必经之路吗?”燕祁脸色大变,“万一迎舞卷入战场,那就糟糕了!”“族长是否要亲自去东口坐镇?”
“不行,这里才是主战场,我不能走开。对了,你去找岌鹿,叫他立刻带人驰援东口!”
“这些人不累吗?都追了大半天了,还追个不停!”马背上,迎舞靠在韩熙胸前,不断回头张望。
“抓到你,就能威胁燕祁,奇货可居啊!”
“爹才不会管我是死是活咧!”迎舞朱唇一吸,满腹辛酸地说,“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打了长老们几拳,踢了他们几脚,爹就把我关进仓库,就算我绝食明志,爹还是不放我出来,说什么都不让我来找你。你说爹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受到汴族挟持呢?”
韩熙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为了他这个被放逐的叛徒,迎舞踢打长老,因而被禁闭于仓库,最后更是不惜绝食抗议,以求脱身寻他?
韩熙不由得大受感动,一手仍旧操控缰绳,另一手环住迎舞的纤腰,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为了我,你吃苦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
“既然你都说不知道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帮忙。关于补偿嘛,其实我有很多很好的主意,不过这些得等我们平安脱身以后再说。”迎舞露出向往的微笑。被禁仓库的无聊时光,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幻想两人在一起的情景。
“一切都听你的。”
“这话我记下了,就算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哪敢?”韩熙微笑,要不是后有追兵,他早已停下马匹,尽情品尝恋人淘气的芳唇了,“还有,千万别误会燕祁,他最疼爱你了,限制你的自由,也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
“嗯,其实我知道。”
两人奔驰了好一阵子,跨下坐骑突然起了异状,抽搐不止。
韩熙皱眉:“马匹的力气已经用尽,接下来的路我们得用走的。”一个翻身,将迎舞抱下马。
“可是汴族的人有马匹啊!我们会被追上的!”迎舞一面跟着韩熙往前跑,一面紧张地回头张望。
“我担的是他们的马,这匹都力尽而倒了,其他的想必相差不远。”
“是这样就好了。”迎舞怀疑地再度回头,果然见到骑士们纷纷下马,跑着追向他们,“太好了!是真的!”
韩熙边跑边观察四周,越观察越不安:“你有没有发现,四周的地形看起来十分陌生?”
“咦?你这么一说……对耶!这地方我没来过。”
“狂奔了大半天,方向都搅乱了,但是我们一开始是从东口往南,应该不出这范围……等一下,你觉不觉得风变大了?”
“而且越往前走,雾气聚得越多,路面都看不清了……”
韩熙与迎舞一惊停步,面面相觑,两人同时喊了出来:
“十里谷?”
一阵利如刀刃的狂风袭向他们,迎舞一时立定不稳,往旁一跄,脚下一滑,霎时扑地便倒。韩熙眼尖地发现迎舞倒向的不是结实的地面,而是传闻中深达万丈的十里谷,连忙伸臂拦住,然而风势太强,韩熙拉不住迎舞,双双跌落谷口。
岌鹿率队赶至东口,一询问战况,得知局势已掌握于我方之手,不出三天,便可结束东口的防卫战。
因此,岌鹿决定亲自出马,寻找迎舞。
“有没有看到过迎舞?没有?好吧!你们四个跟我去冈山,四处问问看迎舞是否有平安抵达那里;你们六个往北边瞧瞧,调查迎舞有无被卷入战场。大家分头行动吧!”
“不用派人往南边找吗?”
“南边有什么?不就是一片荒地,以及远近知名的十里谷嘛。十里谷周遭皆被浓雾包围,终年刮着足以将人卷落谷底的狂风,靠近那里无异白白送死,西域没有人不知道。汴族的人哪敢接近?”岌鹿大摇其头,“同理,迎舞再莽撞,也不会闯进十里之内无人敢近的十里谷。”
“岌鹿真是思虑缜密啊!”战士们纷纷赞叹。
迎舞缓缓睁开双眼,心下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接着,她发觉自己似乎是躺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吃力地翻过身,低头一瞧,才知道被她压住的不是什么软垫,而是情郎失去意识的躯体。
“韩熙?韩熙!”迎舞惊慌地推他,深怕再也看不到那对深邃的黑眸。
“唔……呜……”韩熙痛苦地呻吟了两声,倏地开眼,慌忙坐起,“迎舞!”一见她跪在身边,没有受到明显的外伤,韩熙顿觉全身筋骨痛得犹如被拆散后重新组装,不禁痛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