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舞是第一次见到韩氏家族以外的汉人。
韩熙的黑发黑眸传承自汉人的血统,迎舞喜欢直视他的双眸,着迷于那宛如黑珍珠般的温润光泽。她可以坐在韩熙对面一整天,就只是盯着那双沉静的黑眸,几天都不厌倦。
黑珍珠是高价珠宝,一如韩熙的黑眸,稀有而珍贵。
然而,同样是中原血统,套在这人身上,却令迎舞燃起厌恶的情绪,只想赶快离开,越远越好。
“抱歉,我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迎舞喃喃说着,脚步一抬,想绕过他离去。她决定先找到韩熙,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姑娘什么都还没看,两手空空就要走了?”男子抓住她的手臂,以曷族的语言问她。
被他抓住的一瞬间,迎舞不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人的眼神、语气,在在令她背脊发凉。
迎舞宁愿他挥拳打她、提腿踢她,也不愿这样被他抓住。
一旦遭受攻击,戚吾族向来以对敌毫不留情闻名西域,其它部族的人若非心存挑衅,很少人敢对戚吾族人动手动脚。
问题是,手臂被抓住算是遭到攻击吗?
迎舞不想在冈山引起纠纷,给这名男子一个冰冷的瞪视。
“任何人都拥有决定在店铺待多久的自由。”
抽回手,她转身走出店门。
出了布铺,迎舞直直走进对面的客栈,放眼望去,却没见到韩熙的身影。回到门回,也是一样。她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目光一晃,看见方才卖酒的小贩推销到这里来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我要买一瓶!”
“喔喔!这位姑娘好眼光啊!”
迎舞从小贩手中接过酒瓶,赶紧塞进包袱里,以免韩熙看到了又要罗嗦个不停。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布铺的门内,一对问着异光的三角眼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中。
过了一下子,韩熙从街道另一端跑了过来。
“你到哪儿游荡了啊?我等了好半天呢。”
“突然看到认识的人,所以……”
“让我等这么久,你要怎么弥补?”
韩熙看了看左右:“绸缎可以吗?”
“一言为定喔!等我们办完公事,你要陪我选布!”迎舞开心地笑了。
是夜,走遍大街小巷的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投宿于一家威吾族人来冈山常投宿的宿屋。宿屋老板是个曷族与戚吾族的混血儿,从小住在冈山,通晓不少部族的语言。
这天晚上,宿屋几乎客满,房间所剩不多,韩熙住在一楼,迎舞则被安排到韩熙正上方的二楼房间。
迎舞一进入房内,立刻兴奋地取出包袱内的酒瓶,喝了一小口。
“哇!很好喝嘛,韩熙就是这样,小心过头只会错过好东西而已!”
迎舞高高兴兴地仰头饮尽,宽衣上床就寝。
躺在床上没过多久,迎舞忽然感到头昏沉沉的,身体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这并不是睡意。
迎舞心知有异,想要下楼向韩熙求助,才从床上坐起来,一阵昏眩袭击她,眼前一黑,宛如忽然被推落黑暗深渊。
这下好了!不知会被韩熙数落多久……
迎舞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向韩熙的无声呼喊,以及再也不碰来路不明之物的郑重誓言上。
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迎舞感到自己的身体慢慢飞上了天,像在高高的云端飘浮似的,洁白美丽的云海托着她的身体,一会儿轻飘飘浮上,紧接着又缓缓下沉,这样的过程不断循环。清凉的微风阵阵吹来,犹如在按摩迎舞的身体,令她感到无比的舒畅。
迎舞的双眼舒适地闭着,奇怪的是,她的心似乎能看见周围发生的事。
忽然间,一对禄山之爪自空中倏地伸出,朝她的裸体飞了过来。
……裸体?
身上的凉意使迎舞明了自己的上半身已全然裸露,她想睁开眼,却骇然发觉怎么也睁不开。
不知道是谁的手抓住了她裸露的双乳,迎舞惊慌地想要摆脱那双正在侵犯她的大手,想踢他、打他、咬他,让那个人为猥亵她付出昂贵代价!却无助地察觉不只是眼皮不听使唤,连手脚也不例外。
迎舞手不能动,眼不能张,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听主人的命令。
怎么会这样?!
尖锐的愤怒席卷迎舞全身,不只是针对入侵者,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啊!”粗鲁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捏弄迎舞的乳房,迎舞不禁发出悲忿的痛叫。
终于有声音了!愤怒之余,迎舞不由感到一丝希望升起,只要大声呼喊,韩熙一定会赶来救她!
然而这小小的希望也在片刻后破灭。
她又发不出声音了。
睡梦中,韩熙倏然惊醒。
下床点了蜡烛,他观察四周。
房间跟睡前一样,没有任何异状。
接着,他凝神倾听。
寂静无声。
“看来是我多心了……”
摇了摇头,韩熙吹熄蜡烛。
对方的手逐渐往下移动,移到迎舞的裤腰上。
强烈的屈辱感与被强暴的恐惧,使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强暴?迎舞头一次认知来者的意图。
同伴们都是在拮 之夜与恋人欢喜探索男女结合的悦乐,她的第一次却是被不知名的恶徒强奸?
她死也不要!
迎舞察觉双手突然能动,抡拳便打,结结实实地正中对方鼻梁,在她身上乱跑的淫手立刻消失,迎舞不放过大好机会,毫不留情地踢了过去,噗咚一声,对方从床上滚了下去。
迎舞睁开眼,双目立即适应了黑暗。戚吾族的传统武术课程里,其中一项正是不受影响地在黑暗中格斗!
她抓起匍匐于地的黑影,转身提腿,往后回旋踢去,而后,不受人体撞击墙壁的钝音影响,迅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弯刀,准确地砍中对方的左肩。
“呜哇!”男人痛喊出声。
迎舞冷静地点亮蜡烛,所有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
烛光下,白天在布铺骚扰她的汉人背靠着墙,狰狞的面孔面对着她,鲜血从伤口汨汨流下,染红了一大片衣衫及部分地面。
“我要怎么料理你呢?”迎舞好整以暇地提刀在他面前摇晃,“你可能不清楚我们戚吾族的习性,不论理由是什么,挑衅我们的异族人必须有付出生命的觉悟,因为我们对敌从不留活口。”
汉人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喔,原来你是真的不明白。”希望在汉人眼中升起,迎舞冷酷地微笑,“无所谓,结果是一样的。”提刀过顶,正要挥下,汉人猛然撞向迎舞,迎舞利落地闪躲,眼看就要终结此人罪恶的性命,他突然在她酥胸上捏了一把,迎舞不禁双手掩胸,狼狈倒退,汉人趁隙夺门而出。
迎舞呆立原地,惊怖的回忆瞬间冒了出来。
好一会儿,她的目光四下逡巡因战斗而变得凌乱不堪的房间,双腿不由一软,整个人虚脱地摊坐地上。
危机过去后,迎舞才真正了解方才的情势有多危险。
要不是身体即时恢复行动力,现在她早已被……
一想起片刻前的无助,迎舞不由得战栗地直打哆嗦,不愿去想如果对方得逞,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迎舞?你在里面吗?”
韩熙在楼下听到打斗声,上楼察看,一见房门半掩,忧虑地推门而入。
见到房内景象,韩熙登时傻眼!
迎舞裸露着上半身,手臂紧紧地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之间,木雕石塑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附近更有一摊摊怵目惊心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