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后话。
现在的汤羽只是愣了一下,疑惑于心湖突然泛起的悸动,然后匆忙夺过书,跑去柜台结帐。
进了家门,汤羽才发现自己忘了向男人道谢。
“不过是本书,没什么大不了的。”汤羽对自己这么说。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是桩缺憾。
一进办公室,汤羽就察觉到空气的异样。
同事们围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大家在说什么?”汤羽放下皮包,晃了过去。
“早啊!”同事们纷纷跟她打招呼。
“汤羽才来半个月不到,大概还没听过他吧?”
“没听过就太可惜了,他可是我们公司三大传奇之一呢!”
汤羽愈听愈是疑云重重,三大传奇她是知道的。
一是公司崛起之迅速、扩张之快,是业界之首,整栋四十二层楼高的大厦,都是企业旗下的子母公司。二是董事长对女儿的宠爱,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一般相信,就算大小姐要他关了公司去开小吃店,董事长也会点头应允。
第三是……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汤羽连忙追问。
“江彦青嘛!”同事给汤羽一个“你真的没听说过?”的疑问眼神。“他可是我们公司里最有名气的人物,很多人进了公司还不晓得董事长的大名,就已经听过他的事迹了。”
汤羽摇头。
“我不知道。”
“江彦青的女朋友就是董事长的独生女,刚进公司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会平步青云,靠裙带关系一步登天,没想到却是相反。”一名已婚的男同事摇着头,感叹这年头连靠女人成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地方是,他进公司三年,前后被调过十一个部门,三十六个职务,而且是时升时降,一会儿是副总经理,下个月却突然变成展示专员,为了展览会几乎跑断了腿。再一眨眼突然又成了企画部经理,升降速度之快,无人能出其右。”另一名同事接着说。
“有趣的是,他从来也不生气,不管调去哪里,降到什么职位,都和和气气的,人缘极佳,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无法讨厌的人。”第三名女同事脸红红的,对江彦青似乎有点意思。
“他为什么会被调来调去?”汤羽还是不明白。
“这点问他本人是怎么问都不说,公文上也写得含含糊糊,什么因业务需要之类的,我猜八成是和董事长千金吵了架,大小姐一个不高兴,请老爸大笔一挥,一纸调动公文就这么出来了。”
汤羽冷哼:
“被女人玩弄在手掌心上,没用到家了!”
“嗳,话不是这么说,我们都觉得他痴情得可爱呢!”
“想要未来的董事长宝座,当然得扮出痴心汉的嘴脸,不然董事长的女儿哪会被他骗到?现在的女人可没有那么笨!”汤羽已在心里认定江彦青是个为达野心不择手段的卑劣男人。
“不不,江彦青不是那种人。”
“对呀!看到他你就会明白了,他没有什么野心的。”
“要是他一心巴结大小姐,也不会没事被降职啊!”
“没错,是大小姐太任性,耍着他玩。”
听同事们争先恐后地为江彦青说好话,汤羽不禁感到诧异。
能让这么多人为他说好话,这人或许真有那么点不同。
江彦青……
汤羽的好奇心一旦汜滥,任谁也挡不了。
“你们把他说得那么好,他现在在哪个部门?我想瞧一瞧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同事们不约而同笑道:
“你还没看公告啊?就贴在门外呀!”
“什么公告?”汤羽一头雾水。
她对那些制式文字向来没兴趣。
“各位,各位,现在是上班时间,大家克制一点,各自回到座位上。”经理走进门,旁边跟着一个人。
汤羽回座,看清经理身边的人,又是一惊。
那不是书店里把书让给她的男人吗?换了身西装,看起来依然文质彬彬,没一点上班族的气息,活像走错地方的儒雅学者。
“给大家介绍新同事。”经理顿了一下,望向众人。“我想大家大概早就认识他了,江彦青,从今天起转到我们总务部。”
汤羽怔怔地看着江彦青,这就是传说中被董事长千金耍得团团转的呆瓜?有着能轻易撼动人心的微笑,却是个想一步登天的混球……
没来由的,汤羽感到有些失落。
第二章
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子,江彦青一眼就认了出来。
女子生得很美,一头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巴,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大而清亮的双眸正低低看着桌上的文件,优美的眉尖蹙在一块,纤细的手指不住点着桌面,好像是手头的文件令她感到不耐。
——昨天在书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
江彦青并不善于记人,但昨日惊鸿一瞥的美好身影却轻易占据了他的心房,昨日她离去后,他甚至呆立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于门外。
回过神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斥责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对一个陌生女孩看到发傻,未免太对不起李芷葳。
没想到,今天竟然重逢了。
经理介绍过,她是他的顶头上司,汤羽。
也是人事室主任。
说是人事室,其实只有两个职员,一个是主任的汤羽,另一个就是新来乍到的江彦青。公司半年前进行人事精简,人事部裁得只剩两人,编制也降成人事室,连办公室都与总务部合用,其中一人更在上个月结婚辞职,江彦青就在这个时候被补了过来。
瞧汤羽看得认真,江彦青不想打断她的专心,又不知该做什么,思绪飘回昨天,那场小小的争执……
“你不陪我去法国?为什么?”
李芷葳含怒的脸蛋依然美得令人无法逼视,看着她,江彦青总有种面对天使临凡的错觉。要不是这么个脱尘绝俗的美人,也不会把他弄得神魂颠倒,情关一陷就是三年。
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
有时这可是情人间致命的缺憾。
就像现在。
“芷葳,你要我这礼拜六跟你一块去巴黎,也该早点说啊!礼拜天是我好朋友结婚的日子,上个月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答应要做他的伴郎。话都说了,我不能食言。”
“我昨天晚上突然想到的嘛!瞧,我不是今天一订好机票住宿,就打电话通知你了吗?什么婚礼的,给他包一份大红包不就得了。”
“红包当然是要的,但人也得到啊!这是一份心意。”
“你的朋友难道比我重要吗?”
“这是两回事,比较不来的。”
江彦青已经不知是第几回叹气了。友谊是李芷葳的点缀,比起朋友,她更重视自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任意随性得像是阵令人捉摸不定的风。但他不同,相交多年的死党踏入婚姻殿堂,这重要的时刻他说什么也不能缺席。
“芷葳……”
江彦青还想劝说几句,房门砰的关了起来。
他那任性起来还真让人头疼的同居恋人已回房去了。
“你今天睡沙发!”门内同步传来怒声。
而他,虽然李芷葳奢华宽敞的住处有四间宽阔舒适的备用客房,江彦青还是乖乖在沙发上过了冷冷清清的一夜。
到了公司,才知道董事长已降下人事命令,将他发配边疆。
纵使早已习惯类似事件,江彦青还是不得不赞叹这对父女的合作无间,以及那令人赞赏的超高效率。
平时人事转调会给几天时间作职务交接,他则是大大的例外。常常李芷葳一早发脾气,他下午就接到即刻转调的公文令,等事情雨过天晴,又会有另一张相仿的公文调他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