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胛处隐隐传来的疼痛提醒她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但她不明白,他就算要照顾她,没必要睡在她旁边吧?
君海棠有些困惑,想叫他,但喉咙似火焚烧过的干渴让她难以成语;想动手推他,可伤处传来的疼痛让她放弃。
“你醒了?”她细微的动静已足以惊醒全心照料她的凤秋官。“哪儿不舒服?渴了是不是?”
察看了下她,发觉她不适的原因后,他迅速地下床,取来茶水后用竹筷夹取一块干净的棉布沾水滋润她的唇,接着,以不像他会有的耐性,一口一口慢慢地、持续地润泽她难以成语的干涩咽喉。
好不容易可以开口说话,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开他持筷的手。“我昏迷多久了?”
话一出口,那可怕的沙哑让她睁大了一双眼,不敢相信这么可怕的声音是出于她的口。而因为她那难得的稚气表情,凤秋官露出这些天来久违的笑容。
“没事,你昏迷不醒的这些天直发高热,大夫说喉咙会不舒服是正常的,过两天就会好了。”他哄她,眉宇间尽是怜惜之意,语气更是让她皱眉的温柔。
“我到底是昏睡了多久?”怎么他看起来怪怪的?
“不多不少,是足足吓掉我一条命的三天,下次不准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他叮咛,轻柔地抚去她颊边的几缕发丝。
“你……怪怪的?”她困惑地看着他,有点不适应眼前不玩不闹的他。
“我怪?”凤秋官怪叫一声,老实不客气地伸手揪住她不带血色的颊。“这哪里怪啦?要是被吓的人是你,我看你怪不怪!”
君海棠反射性地想出手打他,但身上的伤不允许,她才稍稍一动,便痛得她闷哼一声,脸全皱在一块儿了。
“痛?还知道痛是吗?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玩命!”他没好气地放开她的颊,这些天不只为她担足了心,还险些让她给吓死,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
“喂喂喂,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她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声。
“救命恩人?下次你要敢再这样做,我会先打你一顿再说。”他故做凶恶。
至今回想起她血如泉涌、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那一幕,那种心胆俱碎的感觉还依然在,说什么他也不愿再经历一次了。
“阿凤……”难得看他这般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君海棠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该躺着多休息的。”虽然态度稍嫌凶恶,但他还是出手帮她坐了起来。
“我只是想救你,你这么凶做什么?”坐好后,面对眼前的他,她觉得有些不适应,也觉得有些委屈。
此时的她,一身雪白的单衣,黑瀑般如云的长发直泻于身后,少见的苍白让娇妍绝美的玉容更添一抹惹人心怜的荏弱之感;这大异于平日英气勃发的柔美模样已足以让人心疼不已了,要再加上那难得的小女儿娇态,还流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要他如何不觉心软?
叹了口气,他轻轻、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我不是凶,我只是担心,你可知道,你这三天的昏迷不醒,简直要吓坏我了。”
“又不是我愿意的。”她嘀咕,还是觉得委屈。“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我没办法,为了救你才挡下那一箭,你还那么凶……”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了,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担心,才害你替我挡下那一箭的。”终究还是习惯顺着她,以他的方式疼着她、宠着她,凤秋官轻摇着怀中的人儿,顺着她的话说道。
“本来就是你不好,我是病人耶!”噘着小嘴,她依然一脸的不开心,很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温柔宠护,丝毫不觉有不妥或怪异之处。
“是是是,病人最大,别气了,生气伤身……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做了。”他还是忍不住地叮咛了一声。“你可知道,看你受伤,比我自己受伤更加难受万倍。”
他脸上的认真让君海棠的心没来由地紧缩了下。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只不过是少去嬉闹的表情而已,他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似地,有种说不出的慑人神采;尤其是他表示出的、没有一丝掩饰的关心,直接得让人抨然心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也因而变得怪怪的。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局促。
“没有。”她回避他的视线,还是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怪怪的,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跑出来?
“不舒服吗?”他有些担心。
想着他担心的样子,她决定,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绝对是她自己多心,于是乎她甩开那一份奇妙的心情。
“当然不舒服了,不然换你受伤看看。”她回嘴。在抛开不自然的感觉后,她自然而然地拾回最习惯的态度与面貌来面对他。
“如果可以,我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他看着她,眼中明白地写满了不舍。
“去!马后炮。”又当自己多心,她自动略过那溢满柔情的眼神,不屑地啐了一声。
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噤了声,顺着她的话说道:“不管是不是马后炮,反正下次你别再做这种事了。”
这回,他说话的样子,又是她所熟悉的态度与语气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像是想说别的,但又临时改口。
君海棠稍稍迟疑了下,但最终又归咎于自己的多心。
“是啦是啦,我知道你功夫好,可以躲过,全是我自己鸡婆。”她扁扁嘴,显得有些自讨没趣,因为忆及他在她受伤时,大怒之余一掌震毁他们原先所搭的那艘画舫的功力,多少有些明白,以他的能力,要躲过那些冷箭并非难事。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关心我。”他拥紧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发,而知道她看不见,他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得知她的关心,只怕是这场惊吓中唯一的收获。
“鬼才关心你,我……我只是反射动作。”她直觉地想要辩解,只是那小小的停顿破坏了整个的气势。
“是是是,只是反射动作。”凤秋官轻柔地搂着她,顺着她的话说,嘴边挂着一抹大大的得意笑容。反射动作?骗鬼啊!有谁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卖命去做反射动作的?
“对了,后来呢?你毁了我们搭的那艘画舫,他们没事吧?”突然想起这事,她忙不迭地连声问道,口中的“他们”,指的自是赵家船上的所有人。
当时她痛得受不了,隐约中只听得他盛怒之下的毁船声,多少知道他抱着她以轻功掠水而过,急着想回岸上找大夫救她,至于其他的,她就没精神跟力气去注意了。
她的问题让他一僵。
“我管他们,最好全淹死他们算了。”想起她身上的伤,他负气道。
“阿凤……”她皱眉。
“没事啦。”看她皱眉,他不情不愿地说着。“这些天我上街抓药时也顺便打听了下,那天我虽然毁了画舫,让所有人全落了水,可是别忘了我们原先安排的救援船,在我带你离开不久后,打捞他们的救援船就到了。除了惊吓外,了不起就是伤风感冒的小毛病,跟最初的计划一样,并没有任何伤亡,你放心吧。”
一直就是这样,他们性好玩弄别人,从小到大,两人联手整过了无数的人、包括他的顽童师父,可就从来没玩出过人命;好玩是他们戏弄人的重点,看人出糗是他们的目的,可就从来没想过要真正的伤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