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口咖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要不要喝点或吃点东西,我请你。」
「不用了,谢谢。」她不自觉地瞄了眼手表。
「想进去了?」他没遗漏她不经意地动作。
「不是。」与他在一起总让她紧张,可她又不能这么跟他说,只得每次都极力说服自己将他当成一般朋友看待,但真正相处时,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想跟做到底还是不同啊!
「只有你跟你爷爷来吗?」她急忙又找了个话题。
他颔首。「我之前答应过他要陪他来看戏。」
敏柔瞥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是个孝顺的人。
「为什么这样看我?」他笑问,她的眼神中有著惊讶。
「没什么。」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以为你会忙到没时间做一些休闲活动。」
他将纸杯投至垃圾桶内。「我不是工作狂,再说,就算是机器人也得有上润滑油的时间。」
她瞧著他,没想他也会说笑。
「怎么?」他问。
她漾出笑。「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跟平凡人一样来看戏。」
她的话让他莞尔。「在你心中我不是平凡人吗?」
她摇头。「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她的话让他觉得讶异。
她微红脸,这才发现自己说太多话了,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著头皮说下去了。「我是说……我家的花瓶是在夜市买的,可你家的花瓶却可以进博物馆收藏。」她听关水云说过他家有许多明清时期的瓷器。
他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她顿觉有些困窘。「该……该进去了。」
「抱歉。」他拦住她,黑眸闪了下。「我没有笑你的意思,请你继续说下去。」
她垂下眼。「我知道你不是在取笑我。」她盯著阶梯下的积水,那儿映著天上的明月。「我也不是向往你的生活,只是说出事实。」
「在你眼中,我的生活是什么?」他好奇地问。「我是说除了富裕之外。」
她想了下。「上贵族学校,出入有司机接送,品学兼优,在学校当模范生,在家是好孩子,不给父母添麻烦,出了社会後,进一流的公司,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回家,周末的时候打高尔夫球,参加宴会,上高级酒店喝酒,然後娶个企业家的女儿,生两个小孩,四十岁之後,你会养个情妇——」
他笑出声。「等一下,为什么会养情妇?」
她酡红著睑说道:「我看电视大部分的企业家都会在外面养情妇。」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是四十岁之後才养?」
「大部分商业联姻的夫妻,感情都不会太和睦,所以都过著貌合神离的日子,四十岁只是随便说的数字。」她解释。
他顿觉有趣的颔首。「还有吗?」
「五十岁以後,你的小孩大了,应该会出国留学,如果他成材,就会接手你的公司,如果他成了纨袴子弟,就会进出酒店,出入时尚宴会,甚至吸毒,开始败掉你的家产,六十岁你会坐在豪华的躺椅上面,听著老唱片回忆往事。」
他微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初恋情人,或许是一些未能完成的憾事,电影都是这样演的。」如果不是看了电视,报章杂志跟电影,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掰出这么多。
他瞅她一眼。「我不喜欢打高尔夫,也不喜欢上酒店,更讨厌去时尚宴会,如果我的儿子吸毒,我会踢他出去。」
他认真的语气让她笑出声。「这只是我胡诌的。」
「我知道。」他突然朝她眨了下眼。
敏柔愣了下,血压急速升高。
见她满脸通红,他不觉露出笑,瞧著她心慌地转开脸。
他扬著笑意,随口扯了个话题让她自在些。之後两人随性地聊了一些,直到开演的时间逼近才进入剧院内。
「你只买了今天的票吗?」
她摇首。「我买了三场,除了今天的,还有後天跟大後天的。你呢?」
「明、後两天。」
这么说他们後天还会见面了……敏柔扬起一抹浅笑。「我要从这上去。」她往楼梯的方向比了下。「我在三楼,你……在一楼?」她猜测。
「对。」
「那……再见。」她朝他点个头。
「再见。」他看著她往上走,直到她消失在楼梯间才走进表演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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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沈德庆沉声道。
他今年七十八,前额已秃光,只剩後脑一些白发,唇上留著一道白胡,眼皮单薄、眼袋浮肿,可双眼仍炯炯有神,眼睛周围有著许多老人斑,他穿著一袭舒适的蓝黑色长袍马褂,脚下是轻便的软鞋,拐杖放置在一旁。
「遇到一个朋友聊了几句。」他闲适地交叠双手於腹上。
「谁?」
「您不认识。」他无意说明。
「有谁我不认识?」沈德庆皱起粗眉。
「全天下的人你都认识?」坐在沈德庆身边的乌梅芳笑问。
她有张和善圆润的脸,六十上下,穿著一袭藏青色的连身裙,灰白的发丝绾在脑後,更显得双颊丰润。
沈德庆闪过一丝恼意。「我是说他的朋友里有谁我不认识。」
「真没修养,这样就生气了。」乌梅芳取笑。
「我没有生气。」沈德庆恼道。
「那你做什么吊嗓子,要唱戏吗?这样吧!我扶你到台上唱去。」
「你——」他胀红脸。「存心气我。」
沈盟扬起一抹笑意,没阻止两人的斗嘴。
「好了,是我的错,你别气,待会儿要是送医就麻烦了,这团很有名,我可不想错过。」乌梅芳翻著之前买的小册子。
沈德庆气得想反驳,却想不出话来,只得气呼呼的转开脸。「你母亲又在给你介绍对象了?」
「嗯!」
「这已经第几个了?你还没看满意的吗?」他沉声道。「你也不小了,该结婚了。」
「若是不满意,难道也得凑合著吗?」乌梅芳不以为然地摇头。
「我没说要他凑合,我是——」他收口,不高兴地瞪著乌梅芳。「你存心找我麻烦是不是?」
她微笑。「我是就事论事,你今天脾气真差。」
「还不是都让你气的。」他皱眉。
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是不是膝盖痛了?」
「谁说我膝盖痛——」
「好了,别逞强了。」她丰润的手移至他的膝盖,熟练地替他按摩。
沈德庆张嘴想骂人,可最後却是一句话也没吭,只是转头看著孙子。「你——」他才说了一个字,厅内的灯光突然暗下。
「要开始了。」沈盟说道,暗示祖父话题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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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沈娟娟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她有著一头俐落短发,五官艳丽,穿著白衬衫、黑短裙,露出修长的双腿。
沈盟专心地看著面前的座钟没听见她的话语,这座钟绘著宫廷的景致,描述的是舞会的情景,圆钟位於拱形门的最上方,有花草雕刻装饰著,拱门两旁有许多中世纪贵族与佳丽,当整点钟响时,王子会自钟里跑出邀请公主跳舞。
「哥。」沈娟娟走到他面前,拍了下桌面。
他抬起眼,听见她接著道:「是真的吗?」
「什么?」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他不解。
「你对女人没兴趣。」她交叉双手於胸前。「我听人家说的。」
人家?沈盟立刻想到安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