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靖连忙扶起绫罗,示意她上前。
绫罗迟疑地站起身来,慢慢向前两步。
“绫罗,你是大宋的公主,到了拓跋,就是靖儿的王妃了。全朝上下,若是有谁敢欺负你,只管来告诉父王,父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拓跋王握住她的手,非常慈爱地说。
这些话令绫罗的心里无来由地感到一阵温暖,被拓跋王那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握着,绫罗似乎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慈爱。这是与自己的父皇完全不同的感觉。想想自己父皇那冷冰冰的样子,再看看拓跋王如此慈祥的眼神,绫罗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绫罗啊,你到了拓跋,就是我的孩子了。为父的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枚戒指就当作见面礼。”拓跋王突然从自己的手指上摘下一枚澄亮的蓝宝石戒指,塞进了绫罗的手里。
拓跋王的这个动作,立刻引来大殿内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大家都没有想到,刚刚嫁来拓跋的平阳公主会受到拓跋王如此的礼遇。因为他摘下的那枚戒指,正是逝去的王后所留下的遗物。拓跋王平时对它十分珍惜,从来没有从手指摘下来过,如今却送给了来自他国的女子。拓跋王这个举动,对拓跋靖和绫罗的宠爱之心昭然若揭。
“父王!”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
出声的是坐在殿下第一排的二王子,名叫拓跋印。虽然长相没有拓跋靖那样英俊挺拔,却也长得高大威猛,典型的异族男人的相貌。因为大王子长年患病,二王于便成了有望被册立的太子人选。当他看到父王如此宠爱七弟的王妃,当然非常在意。父王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关系着谁会取得王位。
“父王,这枚戒指乃是母后留给父王的,怎可转送他人?而且平阳公主远道而来,又刚刚与七弟大婚,此时更不能接受母后的遗物,以免冲了他们的喜气。”拓跋印说得振振有辞。
拓跋王扫了拓跋靖一眼,他仿彿站在殿下没有吭声,只是抬起头看看站在殿上的绫罗,仿佛对绫罗有足够的信心。
绫罗没有注意到男人之间眼神的交流,她只是把这枚戒指拿在手中,对着窗外的阳光细细的打量着。
“父王,这戒指好漂亮哦!”绫罗突然开口,“您看这蓝宝石,居然都没有一点杂质。实在是上好的宝石,绫罗的母后也有这样的一只蓝宝石戒指,只是她怕绫罗贪玩给弄坏,所以从来都不肯给绫罗戴。如今父王把这戒指赐予绫罗,绫罗真是万分感激。父王,绫罗一定会好好保管这枚戒指,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绝对不会贪玩而把它弄坏的。”
绫罗清脆甜美的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虽然是如此的一小段话,却如同四两拨千斤一样,立刻化解了二王子射来的冷箭。仅仅是如此三言两语,便让男人们的脸上呈现不同的表情。
拓跋靖的唇角微微地上扬,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普天之下,最聪明灵俐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她的这些话,轻易便避开了母后遗物的忌讳,又坦述她对戒指的喜爱。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种明争暗斗的宫廷,绫罗竞可以如此随机应变,对答如流。
拓跋王赞许地握了握绫罗的手,“绫罗,你真是乖巧可爱。来,父王帮你戴上。”拓跋王竟然拿起那枚戒指为绫罗戴在手上。
拓跋印本来是想让绫罗下不了台的,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父王亲自为她戴上戒指,顿时让他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父王偏爱七弟之心天下皆知,如今又来了这么伶牙俐齿的七王妃,看来他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对付七弟都已经让他感到十分吃力,现在又加上这个相貌出众、聪明过人的平阳公主,他的胜算岂不是越来越小。
拓跋印气得一甩袖子,忿忿不平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大臣们则是惊愕不已。
他们惊愕拓跋王在如此场面下这样明白地偏爱七王子,也惊愕大宋朝的平阳公主如此处变不惊。居然只用了短短数语,就把二王子的挑衅挡了回去。果然是上国之女,不同凡响。
“原来父王一直把这枚戒指戴在手中,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七弟的平阳公主果真是名不虚传。”
就在大家沉寂时,突然又有人开口。
绫罗转过头,只看到一名清秀瘦弱的男子站起身来,他那矮瘦的身材,根本就不像拓跋之人。与拓跋靖和拓跋印的高大威猛相比,他只能算是一名小矮子。但是却有着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那眼睛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发出非常锐利的光芒。
“七弟,平阳公主,来来来,快来与我同坐。”他非常热情地招呼拓跋靖。
“多谢三哥。”拓跋靖对着他施了一礼,便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原来这人是他的三哥——拓跋进。
绫罗皱了皱眉。
“绫罗,快去与靖儿同坐。”拓跋王拍了拍她的肩。
绫罗乖巧地福了一个身,才从拓跋王的面前退下,坐到拓跋靖的身边。虽然这大殿上的气氛十分诡异,但她还是坚持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时刻记得父皇那天说过的话:这是两国和亲的大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如果她敢在拓跋惹出什么乱子,所有人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想起父皇威胁的口气,绫罗就有些难过,虽然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但这里与大宋并不相同。虽然她的身边没了母亲,但却多了一个慈爱的父亲,还有一个他。
拓跋靖突然从桌下伸过手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
绫罗被他吓了一跳。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在这个弥漫着无声争斗与杀戮的大殿,他的温度,是她唯一的依靠。
离开那有些阴沉灰暗的大殿,拓跋靖还是紧紧握着绫罗的手。
绫罗知道他是想在那些王公大臣面前装装样子,便也没有挣扎。但一出了大殿,她就不愿意了。她用力地挣扎,想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手。
“放开我啦!”绫罗抗议着。
拓跋靖回过头来,微笑地看她一眼。
“绫罗,我父王这枚戒指已经戴了七年,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会交给你。”拓跋靖用手指抚了抚她纤细的指腹上那有些过大的戒指。这是我母后的戒指,父王一直戴着,无论谁跟他要,都被他拒绝,真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将戒指给了你。”
“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吗?”绫罗不解地问。
“当然有!”拓跋靖眨了眨眼睛。“我们兄弟之中,就只有我和大王子是母后的嫡生子,其他兄弟都是宫里的嫔妃生的。父王能把这枚戒指交给你,足见他对你的宠爱,所以其他人才会眼红。”
“不过是一枚戒指,有必要那么在意吗?如果他们喜欢就送给他们。”绫罗非常单纯地说。
拓跋靖迷惑地盯着绫罗,真不知道她说出这些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无意的。与大殿上她的玲珑八面相比,现在的绫罗看起来有些清纯可爱。
“当然不可以!父王年事已高,无论父王对谁梢有恩宠,就会被猜忌成下一个王位的继承者,这其中的关系当然重大。在这种争夺王位的关键时刻,这些人当然会事事在意。”拓跋靖挑挑眉,说得轻松自在。
绫罗听他说起王位之争,竟然会如此处之泰然,不免也暗暗吃惊。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虽然这拓跋王朝与他们大宋皇宫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毕竟她那时远离皇位之争,体会不到这种亲兄弟之间残忍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