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笑你了,不笑你了,你别生气,再睡一会儿吧!」
片刻后,内室安静了,竹月娇与王瑞雪一起收拾好碗筷,再悄然进入内室,见允禄躺在满儿怀里睡得正熟,黯淡憔悴的容颜显得格外安详,也许是满儿的怀里特别温暖吧。
「三姊夫睡了,三姊要不要先去吃饭,厨房里还有一份菜热着呢!」
「好,」满儿把被子拉到允禄脖子上盖好。「妳拿支大碗,把菜铺在饭上头来给我就行了。」
竹月娇眨了眨眼。「妳要这样吃?」
满儿颔首。「我不想吵醒妳三姊夫。」
「这样怎么吃啊?」竹月娇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还是我拿汤匙来喂妳吧!」
然后,竹月娇真的端了碗饭来喂满儿,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小小声地。
屋外,北风愈吹愈紧峭,雪花也愈飘愈张狂,漫空飞舞着,落地悄然无声,默默堆积起一片苍凉的惨白,就如同某人的脸色,愈来愈白,愈来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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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冬季漫长严寒,少有雨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譬如这年冬季,北风呼呼拚命吼,雪花也卯起来下个不停,冷到了极点,这种气候对身体孱弱的人而言可不是好事,一个不留神就会病得东倒西歪……
「快!快!取雪水来,那才够冷!」
一大清早,允禄就开始发热,刚过晌午,他已经高烧到不省人事,还抽筋,急得一群人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就只为了要替他退烧。
满儿不断用雪水拧毛巾好敷在他的额头上退烧,冻得一双柔荑红通通的,她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的继续拧冰毛巾,竹月莲、竹月娇要帮她,她打死不肯,竹承明看得心疼不已,终于下定了决心。
「满儿,往后咱们之间不再论立场,只论亲情,这样可好?」
但满儿只飞快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竹承明看出那一眼的含义,不禁沉重地叹了口气。
倘若允禄死了,往后也不用再争什么立场或亲情了。
好不容易,近傍晚时分,允禄的高烧终于逐渐消退下来,可是满儿不过才松出半口气,玉含烟的警告就杀了过来。
「他还会再发烧,只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一颗心顿时坠落到谷底,满儿不知所措地呆住,不是慌乱,也不是哀伤,只是呆住。
难道他撑过了那一劫,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然后,就在满儿处在最绝望的尽头,随时准备要跟着允禄一起走的时候,有两个满儿期待许久的人终于赶到了。
「夫人,我们来了!」是塔布和乌尔泰。
在死穴被解开后的翌日,满儿便修书一封请竹月莲偷偷替她找个可靠的人送去给小七,信中不仅详述允禄此刻的身体状况,也请小七把她真正的身世背景转告塔布。
因为她需要人帮忙,而她真正信任的人除了小七之外就是塔布。
但若是要让塔布来帮她,势必要先让他全盘了解真正的内情,再由他自己决定帮或不帮她,这当然有点冒险,后果也可能很可怕,但她此时此刻一心只在允禄身上,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幸好,塔布来了,她果然没错信他。
「你们……终于来了!」
见满儿一副又是惊愕又是狂喜的古怪表情,塔布不禁笑了一下。
「夫人,记得当年爷要带您离开京里时,奴才便曾说过,奴才两个伺候的从来不是庄亲王,而是爷,所以,夫人,无论您是什么身分,在奴才两个心里,您只是爷最心爱的妻子,如此而已。」
听塔布如此诚挚的言语,满儿揪着他的衣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塔布,塔布,我等你好久了咽!」
「对不起,夫人,一得知爷的状况,奴才特地跑了一趟宫里,请密太妃娘娘和大格格帮忙『拿』了一点东西出来,这才耽搁了一些时候。」
「我……我只信任你们两个……」
「夫人,您且放宽心,奴才两个会好好照顾爷的。」
一侧,竹承明看得满心苦涩,没想到在满儿心里,亲生的汉人爹竟比不上两个满人奴才。
「那么,能否先让奴才两个了解一下爷的情况到底如何?」塔布细心地问。
满儿无助地望向玉含烟。「这个……」她哪里知道允禄的情况到底如何,只知道他快病死了呀!
玉含烟会意,立刻把允禄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塔布。
「……由于他的功力全失,内伤沉重,身体极度孱弱,因此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也已经足够夺去他的性命,尽管我们已设法用各种珍贵药材来为他疗治,但药效始终太缓慢,现在我们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了。」
塔布神色凝重地蹙着眉头。「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玉含烟沉吟一会儿。
「还有一个办法,但有也等于没有……」
一听还有其他办法,满儿和塔布不约而同大叫:「快说!」
玉含烟又思索了会儿。「有张药王孙思邈传下来的药方子,对于心脉腑脏遭伤几乎有起死回生之奇效,而且药效奇快无比,没病没痛的人服了也可以延年益寿常保青春,但由于药材不易寻找,所以没能广为流传……」
「不会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果吧?」满儿喃喃道。
「当然不是,年角鹿的角、黄灵芝、乌灵首、红角翼蛇胆、天山雪莲,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罕有的药材,但只要多耗点时间和银两总还是找得着,可是……」玉含烟顿了一下。「唯有紫玉人参不是有时间、有银两就可以得到的。」
「紫玉人参?」段复保惊呼,瞄了一下竹月仙,眼神极为古怪。「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参中之帝王,出自雪山之绝巅,隐生于万年冰雪之下,五百年成形,又五百年如红玉,再五百年透紫,如此罕异之药材,这……这……」
「所以我才说这办法有也等于没有啊!」玉含烟无奈地说。「更何况王爷需要的不只一支紫玉人篸,他得用上三支……」
不会吧,要三支?
一支就希望渺茫了,还要三支?
她还是跟他一起死比较简单吧!
「为什么?」这句疑问,满儿几乎是扯喉咙尖叫出来的。
「因为一帖药便得用上一支紫玉人参。」玉含烟解释道。「头一帖服下后,每日以真力为他打通经脉两次,这样连续七日,扭曲受损的经脉便可痊愈,王爷的功力也能够回复原来。但由于王爷的内伤甚为沉重,因此第二帖服下后,王爷的内伤也仅能痊愈一半,还得再服下第三帖后才能完全痊愈,所以我才说需要三支。」
满儿怔愣半晌,沮丧地垂下臻首。
「看来真的没办法了,也许我们应该……」
「我有一支紫玉人参。」
众人一怔,旋即异口同声大吼:「妳有?」口水喷得竹月仙掩面连退好几步。
「我有,是段大哥送我的。」竹月仙轻轻颔首。「虽然一支紫玉人参不够治好他的内伤,但只要功力能够恢复,他就可以自行抵抗病痛了不是吗?不过……」
原来是男人讨好女人的礼物,难怪刚刚段复保会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看竹月仙。
然而,竹月仙最后那两个字「不过」立刻又浇熄了满儿刚涌上心头的兴奋,不必用到脑筋想就可以猜到竹月仙的意图,而且不只是她,其他女人也都猜着了,竹月娇和王瑞雪一齐翻白眼,玉含烟低叹着摇摇头,竹月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