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怀疑,这回满儿完全没有刁难允禄,她只问了两句话。
「在外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
「回来后,你会好好休息一阵子?」
「我会。」
允禄的语气与过去并无丝毫不同,但满儿感觉得出这回他确是很认真在回答她,因此她也就不再多啰唆,很「贤慧」地开始替他准备行囊。
「满儿。」
但才刚开始准备,允禄便压住她忙碌的手,满儿疑惑地仰起脸儿,发现允禄的眼色异常严厉。
「是,老爷子?」她又有什么小辫子给他捉到了吗?
「我不在的时候,妳绝不可出城半步!」
唉,早该猜到他又在为她操心了。
真是,这人除了担心她以外,没别的事好干了吗?
她想叹气给他听,但转眼一想,她叹气,他可能会发脾气,还是乖乖回答他比较好。
「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出城半步。」她手贴在胸口发誓。
他凝视她片刻,方才放开手。
她继续准备行囊,随口问:「你何时要出发?」
「夜半时分。」
夜半?
做小偷是吧?这次要去偷哪一家呢?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爹他们知道。」满儿憋住笑意。「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也许一个月,或许半年。」
「这样啊,这回又要去调查什么事了吗?」
「杀人。」
「……喔,好吧,适量的『运动』有益健康,请尽情杀个痛快后再回来!」
对于她的「鼓励」,允禄不置一辞,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
行囊备妥,满儿正打算吩咐玉桂上厨房去取水囊过来,「啊,对了!」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梳妆台前。
「你的生辰时怕你赶不及回来,我最好先把礼物送给你。」
允禄两眼瞇了起来。「这是什么?」
「平安符啊,我去庙里求来的,还特地绣了一个香囊装着,瞧,很漂亮吧?」满儿得意地展示她的手艺。
允禄轻蔑地冷哼。「我不戴这种东西。」
「但这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耶!」
「不戴!」
「起码香囊是我亲手……」
「不戴!」
「可是……」
「不戴!」
「……」
「……帮我戴上。」
事实证明,酷王爷再酷也酷不过俏福晋。
第四章
满儿那边过得其乐也融融,她老爹这边过得却是奇惨无比,竹承明比见过满儿之前更沮丧,每天只顾埋头哀声叹气,茫然无所适从,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有件事他可是确定到不能再确定。
「谁也不准伤害满儿,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严厉的警告完毕,再继续哀他的声、叹他的气。
虽然很不甘愿,但有玉含烟压在他头上,柳兆云也不得不听命——暂时。
数日后,号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地会大龙头王文怀,终于很慷慨地现出他的尾巴来给人家看了,那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是个美男子,很斯文,很儒雅,没人说穿,谁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俊美文弱的读书人竟是洪门天地会的大龙头。
此外,他身后还跟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竹月仙与段复保,吕四娘、鱼娘与虬髯公。
这下子可热闹了,简直是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竹承明一见就差点吼破了喉咙。
「妳来干什么?」
「爹,你们这么久没回去,女儿自然会担心呀!」竹月仙镇定如恒地解释。
「妳……妳……简直胡来!」竹承明气急败坏地怒吼。
「有段大哥与王公子的保护,爹您又何必担心呢?」
竹承明气得说不出话来,王文怀忙上前来恭谨施礼。
「王文怀见过『汉爷』。」
竹承明眉峰一皱。「你是……」
「『汉爷』,他是我大哥,洪门天地会的大龙头。」玉含烟解释道。
「妳大哥?」竹承明困惑地看看她,看看王瑞雪,再看看王文怀。
玉含烟明白他的困惑。「我本名王语嫣,玉含烟是我藏身于秦淮河畔时所使用的花名,之后便一直沿用至今。」
竹承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再沉下脸去。「你不该带他们来!」
王文怀苦笑。「莫不成要让二小姐他们自己来?」
竹承明怔了怔,再瞥一下竹月仙,然后叹息。「罢了。」这个女儿,他愈来愈不了解了。
王文怀与玉含烟相视一眼。
「那么,倘若『汉爷』不反对的话,我们最好立刻来谈谈三小姐的问题,这问题可比二小姐的问题大多了!」
参与密谈的只有竹承明、王文怀与玉含烟三人,竹家姊妹、陆家兄弟与段复保五人在屋外四周严密守卫,王瑞雪与其他人则分别在更远一段距离之外形成第二道防线。
「无论如何,你们绝不能伤害满儿和我那几个外孙!」
讨论尚未开始,竹承明便抢先撂下这么一句,害王文怀与玉含烟相对使了半天眼色,使得眼睛差点抽筋。
「庄亲王呢?」公主不准动,那驸马呢?
「女婿?」竹承明无语怔忡了好半晌后,黯然长叹。「随便你们。」满儿一定会恨死他的,但他也得为大局着想啊!
这就行了,他们最大的眼中钉是庄亲王,那个残酷蛇恶魔不知坏了他俨多少大事,毁了他们多少反清组织,杀了他们多少抗满志士,如今要救人,最大的阻碍也是他,只要能除去他,其他都不是问题。
「那么……」询问的眼神投向玉含烟,「我们这几个,应该绰绰有余了吧?」王文怀问。
「不够。」玉含烟摇摇头,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大哥那种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
「不够?」王文怀难以置信地重复。「我们这几个可是包括了苦大师和独臂神尼的徒弟,还有叫……」见玉含烟仍在摇头,停了一下。「若再加上白慕天呢?」
「大哥,」玉含烟无奈地苦笑。「庄亲王的剑法天下无敌,便是千军万马也不够抵上他一招,我们两次伤得他都是利用三小姐,现在我们既然不能拿三小姐来冒险,自然也拿他莫可奈何。」
王文怀瞳眸中倏忽掠过一抹阴鸷。「难道我们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仅有一个办法……」玉含烟迟疑一下。「庄亲王剑法所向披靡,所以……」
只听到这里,王文怀便两眼一亮。「我懂了!」
「虬髯公应该知道。」
「我立刻去问他!」语毕,王文怀即匆匆离去。
问题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玉含烟理当高兴才对,但她不仅一点欣喜的神色都没有,反而落寞的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怔愣地发起呆来。
为什么那个人和他们是不同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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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夏季几与南方无异,炎热多雨,所以康熙每到夏天就躲到避暑山庄去逗小老婆玩,而雍正则避进圆明园里遛狗,满儿也很想逃到城外的庄园,但碍于对允禄的承诺,她逃不了,只好如同往年一样,躲进沁水阁的湖里,这也是她之所以会游水的缘故。
老是泡在湖里头,不会游也会游了。
「塔布,乌尔泰,看好他们!」来回游了好几趟,满儿累了,气喘吁吁地上了岸,一边吩咐塔布看好孩子们,一边跌到树荫下。「天哪,累死人了!」
「喝点酸梅汤吧,福晋。」玉桂殷勤地送上酸梅汤。
「谢谢。」满儿一口喝干,然后直接躺在草地上。「对了,我一直想问,卜兰溪怎地没来闹了?」
一提到这名字,四个婢女全都忍俊不住噗哧失笑,满儿纳闷地来回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