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想法?」翟炯仪淡淡的问。
「是。」梅岸临颔首。「学生觉得倪夫人太逞强了。」
翟炯仪扬起嘴角。「这你倒没说错。」他顿了下。「如果她的情况不许可,我会要她放下这件案子。」他自椅上站起。「你到市集上转转,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或查到些什么。」
「学生正有此意。」
梅岸临离开后,翟炯仪取过竹笛,随兴地吹奏一曲,让自己的思绪随着乐音慢慢沉淀下来。
凉亭内靠着栏杆歇息的雀儿在听见笛声时睁开双眼,浅浅一笑后,又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试着让脑袋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坠入梦乡。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雷声,空气中潮湿的气味让她动了下。
她可以闻到泥土与青草的气味,泥泞的水淹过她的脚踝,她颤抖了下,听见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她又挣扎地动了下,知道自己在作梦,且必须醒来,她的脚踢到一样东西,低下头看见一个女人的尸体。
「不……」她的身体抽动了下,急于想摆脱这个梦境,却瞧着自己蹲下身,转过女人的脸。
她看到了她自己,她叫出声,尸体忽然抓住她的手,变成男人的脸对着她微笑说:「抓到妳了。」
她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一张男人的脸矗立在眼前,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尖叫,直到对方后退一步。再看清对方的脸后,才发现自己发出尖叫声,她连忙收住声音。
翟炯仪轻柔地说道:「妳在作噩梦,我只是想叫醒妳。」
雀儿点点头,表示明白,可她的心还是狂跳着。
「我经过的时候见到妳在休息,本来没想要过来,后来怕妳着凉,所以……」他顿了下。「快下雨了。」
雀儿这才意识到天色转阴。「是……想必……」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连忙镇了下心神后才道:「想必我也吓到大人了。」
「比起妳来,倒下算什么。」上亭子时就发现她不安地动来动去,眉头紧皱,他猜想她是在作噩梦,所以才会出声想叫醒她。唤了几声后她都没反应,他才轻碰了下她的肩膀,想将她摇醒,没想到她就整个人惊醒过来,看着他的样子彷佛看到鬼,连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一没……没什么。」她从石椅上起身,体内还残留着惊吓、恐惧及在他面前失态的困窘,她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时,雨却开始落下。
「下雨了。」翟炯仪望向亭外,话锋一转:「妳常作噩梦吗?」
他忽然转了话题让她愣了下。「不,不常。」她低语。
他将目光移回她身上。「什么?」
「我不常作噩梦。」她又重复一次,这回放大了音量。
「因为尸体的关系吗?」
她吓了一跳。「什么……什么尸体?」
他看着惊愕的眼神,缓缓说道:「王海的尸体。」
她恍然大悟,原想否认的言词在唇边忽地一转。「我想是吧!」
「这件案子妳别插手了--」
「为什么?」她蹙下眉心,莫非她刚说的话让他误解了,她立即又说道:「我不怕看到尸体。」
他没说话,微偏了下头,似在思考。
「如果雀儿真的觉得不堪负荷,会自动退出。」
他沉默地看着她,一会儿才道:「好吧!」
她松口气。「谢大人。」
「坐吧!」他在桌旁的石凳上坐下。「这雨还得下一阵子。」
雀儿迟疑了会儿,雨下得并不大,她很想冒雨离开,可想到如此作法实在不礼貌,只好在靠着栏杆的长椅上坐下。
翟炯仪泛起笑。「妳自小就在井阳长大的吗?」他先挑个平常的话题。
雀儿低头瞧着放在膝上的手。「我小时候住在杭州。」
「那怎么会……」
「因为家中出了点事情,所以父亲到湖南投靠友人。」她简短地解释。
「没再回去过吗?」他又问。
「没有。」她转个话题。「大人的笛吹得很好,不知是否能请大人吹奏一曲?」
翟炯仪接受她不想再谈的暗示,点头为她吹奏一曲轻快的乐曲,雀儿漾出笑,细细聆听这悦耳的声音。当她听见翟炯仪以竹笛模仿鸟儿的叫声时,不由抬起头来绽出笑靥。
她可以听见在雨声之外,有几只鸟儿像在应和似的,见她露出笑颜,翟炯仪好玩地开始以竹笛模仿各种鸟儿的叫声。
雀儿笑出声。「倒不知竹笛还能做这样的事。」
他微微一笑。「很多乐器都能模仿各种声音。」她开心的笑靥让他的心情也愉快起来。
「也是。」她点头。「在井阳雀儿有个街坊邻居很会拉胡琴,他能拉琴模仿人说话的声音,还能学猫叫。」
「妳有学过任何乐器吗?」
雀儿点头。「小时候学过古琴,可我没这天分,弹得不好。」
「妳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她转开头望着亭外的雨。「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晌午了。对于王海被杀一事,妳有什么看法?」他看得出她想离开,于是故意以公事留住她。
「雀儿有一些想法,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顿了下后,继续说道:「只是觉得有几件事很奇怪,大人可曾注意到王海的手指?」
他点头。「他的手指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井里的青苔。」
雀儿颔首。「是,如果他是让人推下井,应该会挣扎才对。」
就在两人讨论案情之时,不远伫立着一抹身影,她拿着伞,静静的站在一旁,眉心拧着,过了许久,才慢慢走开。
第四章
翟炯仪在木门发出响声时醒了过来,他立刻坐起身,听见瓦上传来雨声,漆黑的室内让他看下见东西。他下床点燃油灯,拉开门上的木闩,瞧见翟启允半湿的站在门外。
翟启允一边进屋、一边喘气。「我以为你没听见我的声音,正想回房。」
「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翟炯仪关上门,将湿冷的风挡在外头。
「本来是打算明天才回来,不过……」他喘口气。
「发生什么事?」翟炯仪锐利地看他一眼,如果不是万分紧急,他不会连夜赶回来。
「事情很糟,二哥。」
「有多糟?」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冷硬起来。
翟启允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事情很复杂。」
「讲重点。」他的声音难得出现了不耐烦。
「好……」他深吸口气。「倪夫人有危险,有人要杀她。」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翟炯仪沉默地走到木架旁,拿起布巾丢给他。「从头到尾把事情说清楚,一个字也不许漏。」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冷。
「知道。」翟启允拿着布抹干脸。「要杀她的人叫袁修儒,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二哥,他曾经是胡朝城的幕友,跟倪夫人一起共事了一年多。」
翟炯仪瞇起眼睛,听见他继续道:「那时倪夫人还未成亲。」他顿了下。「这样说也不太对,二哥,有件事你定会很惊讶的,倪夫人……不对,应该叫她雀儿姑娘,她其实没有跟明基成亲。」
「我知道。」
翟启允瞪大眼。「你知道?」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先说袁修儒做了什么?」
虽然很想追问二哥是如何得知的,不过这件事与其他事比起来算是不重要的,所以他还是先将话题绕了回来。「严格说起来他只犯了一件案子,不过跟他相关的案子大概有四、五件,但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
翟炯仪忽然想到一件事。「被杀的都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