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曲羡林,那个新任祭师!
蒲从云本不想搭理他,可一个令人愤怒的念头突然跳出脑海,让他横眉瞪向曲羡林。「怎么?本公子不能回来,还是碍到你什么事了?」他眼角蓦地一挑。「难不成你和卓姑娘在此私会,怕被人撞见?」
「冤枉啊!」曲羡林这下吓得不轻,又是鞠躬又是擦汗。「卓姑娘一直说寨里太闷,想找个清净地方,小人就推荐了这里……」天见可怜,他完全是一番好意,没想到竟会引起三公子的误会。
「他说得对吗?」蒲从云睨向卓葶,见她一脸茫然,心中顿时不悦。「不回答就是否认了。」
「不,当然不是,曲祭师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别胡乱冤枉好人!」卓葶蓦地回神。
「原来妳这么护着他啊……」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寒而栗的冷意,让曲羡林听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三公子明鉴,小人和卓姑娘清白可见天日……」
这是什么状况,他居然能让寨中的祭师跪地求饶?卓葶瞠目,看看曲羡林,又扭头看向蒲从云。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无比惊诧地问。
「到现在,妳还猜不出我的身分吗?」蒲从云跨前一步,逼向卓葶的小脸。「妳在盘龙寨的日子虽不算长,但也不短,难道不知道苗寨中共有三位土司公子?」
卓葶听了他的话不禁怔住,隔了好半晌,才用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就是土司家的三公子?」
「终于猜到了,还不算太笨。」
蒲从云见她一脸惊惶地瞪住自己,忍不住贴近她耳边,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妳该不会傻呼呼的问我一个月前为什么一身猎户装束,进而说出我们曾经单独在一起的经历吧?曲祭师就在这里,妳若不担心自己的名声,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卓葶头晕目眩,都快站不住脚了,迷糊中只见蒲从云转身,瞅了眼跪在地上的曲羡林。
「我说曲祭师,你现在的地位也算尊贵,别一点小事都担当不起,动不动就跪啊拜啊,你若老是这种态度,哪能镇得住族里的那些狠角色?」
「是,是,多谢三公子提点。」目光在暗潮汹涌的两人间转动,曲羡林满头是汗地点头,犹豫着又说:「大公子、二公子都急着等卓姑娘回去用饭,我们……」
蒲从云听了直皱眉。「怎么,他们天天和卓姑娘一起用饭?」
「呃……也没有天天……」曲羡林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蒲从云扭头看见卓葶惊慌怔愣的小脸,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就是妳逃到这儿的原因?」他问。
从前是,可现在……卓葶张了张嘴,半天答不上来,望着蒲从云,一张俏脸愁得彷佛天要塌下来。
说实话,她此时更想逃避的是——她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下任土司夫人。
天啊,谁来帮帮她?!
第四章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出乎卓葶的意料了--
蒲从云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问他大哥、二哥争着请她用饭的原因。
难道他不觉得奇怪,或者……有曲祭师在,不方便说话?
卓葶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脑子里纷乱如麻的思绪,当她一脚高、一脚低,慌不择路往前走时,身后突然传来蒲从云的叫声。
「卓姑娘,我看妳很心不在焉啊。」
卓葶狐疑地回头,就见蒲从云和曲祭师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另一条路上。
原来她沉浸在不安的情绪中,竟没发现自己走岔了道!
「卓姑娘,那是通往深山里的路,走丢可不得了!」曲羡林面带讨好的说。
「我知道,我……我只是看路边的花儿好漂亮,想采一朵。」卓葶尴尬地说,而后往前方的山壁走去,想摘朵花儿替自己解围。
蒲从云看她动作毛躁,蓦地想起族人自卫的习惯。「回来,别在这里乱走,危险!」他说。
「是了,捕兽夹!」曲羡林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过来。「卓姑娘,不少猎户在这条路上设了陷阱,妳快回来,被伤到就麻烦了……」
他虽是祭师,说的话可不是言灵,转眼看见卓葶脚下微闪的寒光时,脸色不禁大变。「天啊,别踩!」
几乎在他高叫的同时,蒲从云也以极快的速度奔了过去。
「什么?」卓葶昏头昏脑,整个人反应不过来。
她今天毫无心理准备遇见了蒲从云,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现在又是走错道又是捕兽夹,脑子里虽然明白两个人的话,身体却不听使唤,左脚鬼使神差往草丛中踩下去。
霎时,刺骨的疼痛从脚上炸开,疼得她几近昏厥。
已经跑到她身后的蒲从云,虽然反应极快地伸手抱住她,但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帮她逃脱受伤的厄运。
「脚,我的脚……」卓葶脸色蓦地变白,眼泪更是随着惊惧一同涌了出来。
蒲从云心里一寒,直觉朝她脚上看去,即便隔着鞋子,也能瞧见鲜血不停从里面渗出,顷刻染透了半个鞋面……他赶紧将瘫软在怀的卓葶摆到地上,单膝跪到她身旁。
「忍忍,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嘴里说着,双手用力,取下卡在她脚上的铁夹。
他安慰的话语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安定。「谢谢……」谁知才吐了两个字,就唇色青白地抽气。
「别说话,也别乱动,闭上眼睛休息就好。」蒲从云俐落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替她止血。
曲羡林也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一语成谶。
1三公子,卓姑娘她该不会……」站在旁边,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忍不住发问,被捕兽夹卡住,多的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住嘴!」知道他想说「残」字,蒲从云原本隐忍的面容顿时染上一层火气。「姓曲的,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祭师,没哪个像你这样乌鸦嘴,你若喜欢说晦气话,祭师的位置大可让给别人去坐!」
「是、是……」曲羡林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点头称是。
蒲从云不再看他,将目光转回卓葶脚上。
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血暂时止住了,但不知药效能持续多久,况且天要黑了,离寨子还远,偏偏周围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有心让曲祭师回去找帮手,又怕时间拖得太长,对她脚伤不利……
略一沉吟,他拦腰抱起卓葶,大步往盘龙寨方向走去。
蒲从云突兀的举动让卓葶吃了一惊,可此时的她痛得没半点力气,只能依顺地靠在他胸前。
离她一指之遥,是那张面带焦虑的俊脸,卓葶愣愣地抬眼看他--明明不是第一天认识,为什么此刻看着他,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跳随着他脚步的起伏愈来愈快。
「三公子,这……与礼不合,传出去不太好吧……」虽然能理解蒲从云此时的心情,曲羡林犹豫了下,还是追了上去。
蒲从云自然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迂腐思想,卓姑娘的脚万一有事,你负责?」
「可是……我怕大公子和二公子他们误会……」曲羡林惴惴不安地说。
蒲从云听了不当一回事,只是冷哼。「他们要怎么想,随他们去,倒是你,畏首畏尾想那么多,不累吗?」
曲羡林顿时噎住。
三公子大概在外待久了,不了解寨子里现在的情况!
他偷偷瞅了蒲从云一眼,正想提醒他多留神,前方山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