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李搬下船后,甲板爆出热闹无比的欢呼声。矗立在外滩的堂堂石造建筑,正敞开双手欢迎这批新旅客。此时,仓桥等人正准备一举破门而人。
船长指定数名强壮的船务员,随同他们一起行动的仓桥,脱掉碍事的上衣,解开袖口的钮扣,将衣袖卷至手肘处。之后他突然想起某事,折回了房间。
他走到和持明院同住一室的二等舱,从衣箱中拿出一个被仔细收放在角落的紫色锦袋。
“那是短刀吗?”
尾随在仓桥身后走进房间的持明院,打量着仓桥拿在手中的物品,如此问道。
“不愧是武家出身的人。”
持明院状似佩服地低喃着,自己也从衣箱中拿出一个刻着英文字母的皮革盒子。
“那是什么?”
“我们可不像你,有一身的好功夫。”
学生时代,仓桥可是文武兼备的秀才。持明院笑了笑,从盒中取出弹匣和手枪。
“这把给你。交给惟显使用的话,我看八成会射偏。”
持明院将弹匣装进手枪,然后递给仓桥。
“我从来没有开过枪,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的枪法究竟准不准。”
“我还不是一样。”
持明院耸了耸肩。
“上海是个复杂的都市,原本是打算用来防身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持明院低喃道,将挂在墙壁上的帽子拿下来。
“你要去哪里?”
“虽然我很想留下来帮助玲子,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到甲板迎接宪兵队。
官场就是这样,手续麻烦的不得了。”
“辛苦你了。”
“为了玲子,什么都值得。”
持明院点点头,轻轻挥舞右手离开了房间。
仓桥带着持明院的手枪和短刀,回到鹰司所在的地方。
“仓,那把枪是哪来的?”鹰司回头问说。
仓桥将手中的枪递到鹰司眼前。
“向持明院借的。你要用吗?”
“不用了,我大概会射偏吧。”
鹰司摇摇头,反应和持明院一模一样。
此时,船身略微晃动着,甲板陡然陷入一片沸腾。邮轮似乎已经靠岸,目前正好是垂放舷梯的时候。
“大家听好!现在要破门而人了!”
负责指挥的大副对都不点点头,手持铁锤的船员站在房门两侧,动作俐落地橇开门扉。
“动手!”大副叫道。
“什么都看不到!”率先进入内部的船员叫道。
仅仅三下,门就被敲坏了。
“照明!”
紧接着有两名船员拿着手电筒走进去。
“犯人在哪里?”
“拉开窗帘!千万别大意!”大副陆续下达命令。
仓桥拿着手枪,随着用手电筒照路的鹰司,走进房间内。
冰冷的湿气抚上两人的面颊。豪华的头等舱一片狼籍,随处可见玻璃碎片或颓倒的桌椅。
仓桥在美女画旁边发现那男人的踪影。乍见到那堆满笑容的神情,仓桥只觉得不寒而栗。
“……我已经给过你们忠告了。”
男人的笑意更深。从他的上衣怀中,露出半截紫色衣袖。那颜色和玲子的外褂一模一样。
“他在这里!”
“不准抵抗!”
两名船员飞奔而至,还来不及反应,原本在一旁用手电筒照亮男人行踪的鹰司,突然啊地惨叫,颓倒在身后的墙壁前方。
简直不可思议。应该站在美人画旁边的男人,居然一口气飞越寝室,轻轻松松便将将两名船员撂倒,然后将鹰司制伏在墙前,从上方勒住他那纤细的脖子。
“仓……仓……”
鹰司痛苦地呻吟着,努力想扳开男人的手指。
“喂,快放手!”
仓桥几乎是用跑的,正欲把跨坐在鹰司身上的男人拉开之际,身后传出子弹发射时划破空气的声音。
船员发出的子弹明明射中了男人,不过他却弯起嘴角,从容不迫地转过头。
“你……”船员简直说不出话来。
子弹穿透过男人的身体,接二连三在豪华的壁纸上射出几个大窟窿。
“别再白费功夫了……”
男人一边笑一边加重手指的力道,鹰司从喉咙发出虚弱的呻吟。
仓桥将手枪放在地板上,慢慢从怀中取出短刀。
“哦……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仓桥扬起短刀,朝询问自己的男人断然一挥。
“啊……”
男人叫了一声,也不知道短刀究竟碰到他了没有,只见他在瞬间变成一团黑雾,接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怎么回事?他逃到哪里去了?”
盘据在屋内的凝重空气,仿佛退潮般骤然消失,黑漆漆的房间再度回复到先前的明亮。
“喂,鹰司!你没事吧?”
整个房间就像遭暴风雨袭击似地,东西散落一地。仓桥将手借给鹰司,扶着他起身。
鹰司压住喉咙,搂着仓桥的手臂咳了好一会儿。
“姐姐……姐……姐呢?”鹰司连忙环顾屋内。
船员们陆续拉开窗帘,让外头明亮的阳光射进来。
一片狼籍的头等舱内,某间寝室的前方,堆满了桌椅、黑屏风等家具,同时门把上还缠绕着毛巾之类的布料。船员们陆续搬开东倒西歪的桌子和睡椅。
目睹男人消失那一瞬间的众人们,尽管发觉事态有异,但还是秉持着助人为先的态度,神情严肃的割断缠绕在门把上的布料。
“刚刚那个是?凶手跑到哪里去了?”一名船员一边割开缠绕了好几层的毛巾,一边歪着头问道。
仓桥回头望着墙上的弹孔。谁也没有办法好好说明。就连负责指挥的大副,也只能勉强推测出犯人可能躲在某个地方……尽管那一点都不合理。
“喂,这扇门从里面反锁住了。打不开!”
“没关系!直接破坏吧!”
大副一声令下,船员再度拿起铁锤。
“啊!”
喀锵,铁缒被弹了回去。握着铁锤的船员神情惊愕地交互观望门缝和铁锤。
“再试一次。”
另一名船员走向另一头,举起铁锤猛力敲击。喀锵,铁锤照旧被弹回去,该名船员顺势跌坐在地。
橡树材质的木门却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
“姐姐!玲子姐!”
鹰司推开面面相觑的船员,着急的猛敲门。
不过门的那头还是一样安静,没有任何反应。
“喂,在外面的宪兵队进来。可能会用到更坚固的器具。”在紧迫的气氛中,大副对着一旁的男人命令道。
“失礼了……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仓桥千岁的人?”
熟悉的声音,让仓桥回过头。
“哥!”仓桥惊呼道。
~名体格硕长、身穿蓝色海军服的男子,随着船员一同站在房间入口。
“好久不见,千岁。”
哥哥千寻将手抵在军帽帽沿,从容行礼,同时也对一旁的鹰司点头致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天前我被派驻到上海,刚好和爸爸取得联络,听说你也到上海了。虽然宪兵队已经上船,可是我却迟迟没看到你下船,看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恰好甲板那边有一个外务省的持明院先生请船员带我过来。”
仓桥一边在心中感谢持明院的机智,一边点点头。
“其实……鹰司的姐姐也和我们同行。她被一个奇怪的男人给绑架了……”
瞬间,千寻讶异地张大眼睛,视线移向一旁的鹰司。
“你姐姐……玲子小姐……吗?”
“你认识我姐姐?”鹰司反问,语气也是同样的讶异。
千寻点点头。
“嗯,以前曾见过三次面……不,其实只有两次……我想令姐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她是个坚强、体贴,并且非常美丽的女性。”
经哥哥一说,仓桥忆起从前在鹰司家作客时,在晚上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