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全莫离的眼神充满了恋慕、凄楚、绝望、自责,夏红尘心中一动,不禁怔然,当日在水榭之中,沈素心也是用如出一辙的眼神看著他。
他见过韩永蝶为了全莫离什么事都愿意做的痴狂,沈素心也是用同样的心情站在角落,偷偷在看著他吗?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全莫离只要想到双亲因自己而惨亡,就痛苦难当。她怎配得到幸福?她是个不祥之人。“我已经要嫁人了,这是我的夫婿,除非你有办法打赢他,否则你休想带走我。不过你要是用毒,那我会终生瞧不起你。”
韩永蝶这时才看见站在全莫离身边的夏红尘,当年在百毒门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今天却成了情敌。夏红尘剑法独步武林,已是人人公认的绝顶高手,如果不用毒,韩永蝶绝计不是他的对手。
“想不到你会是莫离的夫婿。”韩永蝶明知自己绝计打不过夏红尘,但他仍是抽出了腰间的蓝印刀。
“韩掌门,我不想和你打。”
“只怕由不得你。”韩永蝶志在必得,抱著必死的决心,挥出了第一刀。
夏红尘正在拜堂,烽火剑并没有带在身边,韩永蝶招招取命,他只能展开轻功和他游走闪避。
文锦绣在一旁急得大叫:“小心啊!喂喂,红尘并没有兵器,你怎么可以打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还不快住手?兵器?对了,红尘的烽火剑呢?快去拿来给他啊!快!”
经他一提醒,众人原本只是捏著冷汗看著夏红尘和韩永蝶激战,连忙赶快叫人到夏红尘的新房取了烽火剑来。
“红尘!接著!”夏父将剑抛给了夏红尘。
有了烽火剑,夏红尘不用再东闪西躲,只见他长剑斜指,剑尖分花,回身使出了“素心剑法”,连刺韩永蝶三处要穴。但见他剑走轻灵,招断意连,姿式俊雅之极,衬著他一身华衣乌冠,当真是俊朗绝俗,教人眼前斗然为之一亮。看到精采之处,大家都忘了这是一场恶斗,竟然大声叫好起来。
全场就属全志同最是高兴,夏红尘愈是逼得韩永蝶左支右绌,他愈是欢喜,叫道:“妹婿打得好,这就是扬名江湖的素心剑法吧?”夏红尘真是武林奇葩,这套素心剑法是他在二十岁的那年,融合了夏家家传剑法及他所钻研过的各种剑谱所自创的,有好几次他在危难之中,都是倚仗这套素心剑法化险为夷。
韩永蝶其实并不是夏红尘的对手,只是强自苦苦撑持。夏红尘无心再斗,长剑一摆,使出素心剑法最后一招“终隐山林”。韩永蝶转头要避,但见烽火剑尖始终不离他喉头三寸之处,终于了解自己万万不敌夏红尘,于是停止攻势,不再有所举动。
“我输了。”韩永蝶神色灰败,坦然认输。
旁观众人大声叫好。
夏红尘胜了这场比试,并没有半点欢喜,他收剑入鞘,只见风吹得烛影摇红,烛火闪在韩永蝶心灰意丧的脸上,更显出他的心灰如死。
“韩掌门,全姑娘,你们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原是一对佳偶美眷,要不是韩掌门你一时糊涂铸下大错,原本你们可以共偕白首。”夏红尘想到沈素心为了自己,做下那么多教人齿冷的事情,心中混乱一片。道:“我也曾经有过一桩大好良缘,可是却被人硬生生拆散……”声音低了下去。
在场众人大部份都知道三年前他和顾宁清的一段伤心事,闻言尽皆不语。
夏红尘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双眼射出坚定的光芒:“往事已矣,夫复何言?全姑娘你对韩掌门不是无情,只是父仇不共戴天,我也没有资格多言什么。你我并无恩义,也无情谊,纵使今日结为夫妻,也只是使这世上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伴侣而已。相信我要是悔婚,应该不会有人伤心断肠才是。我衷心祝福二位尽释前嫌,早日开花结果。”
夏红尘转向堂上双亲,作了一揖:
“爹!娘!请原谅孩儿自作主张,退了这门亲事。这完全不关全姑娘的事,一切都是我的任性自为。”又向众位宾客行了一个罗圈揖:“真对不住,今天的喜事作罢,各位请回吧。”又转向目瞪口呆的文锦绣道:“锦绣兄,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
除下喜冠吉眼,交给身边的仆从,又向双亲一揖到地,在众人惊愕的眼光目送中,飘然离开大厅。
眼见一桩喜事变成闹剧,众人议论纷纷。全莫离在婢女扶持下进入内堂。韩永蝶又是感佩,又是激动,也收刀离去。他和全莫离的恩怨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解开,只要她一天不嫁人,他就一天有希望赢得她的原谅。全志同则是气得跳脚,好不容易能和夏红尘结为烟亲,这下子又被韩永蝶给破坏了。
最无辜的就是文锦绣了,夏红尘这一走,把一堆事全留给他去处理。一大票的宾客,教他整整送了一个时辰才送完,又要拆下喜堂,退酒退菜,忙个不停。
待他送完最后一位宾客要转身回房休息,突然脚一软摔在地上,原来他走了太久,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第九章
爆竹一声除旧岁,又是一年过去了。
襄州是江南三省有名的车市集散地,每个月都有不同行业的商贩来到襄州聚集做生意。一月是灯市,二月是花市,三月是蚕市,四月是锦市,五月卖扇,六月卖香,七月卖宝,八月卖桂,九月是药,十月是酒,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想要营利谋生的,都会趁著当月到襄州来做上个把月的生意。
因此襄州的客栈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人来人往,滚滚不绝。加上著名的盐商也在此处兴建了不少别馆,俨然是花花世界。
夏红尘骑了一匹骏马,来到襄州。进入城中,人群拥挤,他怕骑马会伤到路人,所以下鞍步行。定到了一家福星客栈门前,马儿突然停步不动了,不住摇著尾儿。
夏红尘一笑:“怎么,你也闻到酒香,不肯定了吗?”
门前一个店小二见夏红尘伫足,赶忙迎上来为他牵过了马匹,请他入内。
用过了饭菜,店小二看夏红尘是生面孔,热心地为他介绍道:“客倌您是外地人吧?您来到我们襄州可要多留几天。最近灯市快到尾声了,一连三天晚上有灯景好看,您可千万不要错过。”
夏红尘听他一说不禁心动,反正自己也没事,不如就留下来看看热闹也好。
他比较爱静,要店小二为他找一间清静的客房。
店小二笑道:“有,有。我们最后面有一排房间,有个客人今天刚好走了,正适合您住。”
店小二领著夏红尘来到后院,隔了一个院落,后面果然清静多了。
他领著夏红尘到了西厢倒数第二间房:“这里住的都是来做生意的小贩,晚睡早起,绝不会吵著您。”又指著最后一间房:“这是一位道爷住的,这位道爷年纪轻轻,医术可了不得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见这么高明的大夫。他心地又好,贫苦的人来看诊从不收钱。不过真可惜,他四处游方,再住两天他就要走了。”
医术高明的道士?夏红尘听了也不以为意。
他在房中打坐调息,到了傍晚,店小二来请他用饭。
夏红尘出门来,看见隔壁房中灯火已亮,随口问道:“那位道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