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把桌上那种碟头羹三两口就喝了个一干二净,夏允终于满足的舔了舔嘴唇,露出不逊于他父亲的灿烂笑容。
不愧是夏午的孩子,真容易满足……
因为夏允不肯离开父亲睡著的房间,他只好吩咐小二将饭菜送进房间,幸而天字号上房有个小小的会客前厅,两人就坐在茶几上开餐。若是以前以他白少东家的身份,断是不会如此屈就,但几年的游历,他看了很多,学了很多,懂了很多,就算是手抓的饭菜他也曾品尝,现在也没那么讲究。只是东家的刻薄脾性,还是改不了就是了。
「砰咚!!」
突然从里面的房间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两人像被火燎到尾巴的动物般整个人蹦了起来,冲进内室。
本该老老实实躺在床铺上休息的人不知怎的连人带被跌落在地上,本来就没啥血色的脸此刻更因为慌张而煞白。
「笨蛋!你在干什么啊?!」白允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少、少东家!咳咳……你没有走?」那只好不容易一只只手指掰开才弄离白允的手又再紧紧的抓握住他,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夏午惊恐的脸色才见缓和。
一旁的夏允担心的拉著他,怕他又再一睡不起:「爹爹,爹爹!」
夏午这才注意到自己孩子仍在身跟,颤巍巍的手伸了过去抚摸那小小的脸颊:「没事的,咳咳……不用担心……」
连孩子都骗不过……笨蛋一个……
白允小心地将夏午扛回床上,这才发现这具略缺温暖的身体居然轻飘飘得怕是风一吹就飘走了。
很想问他,因为心中太多太多的疑问,但那苍白的脸色,却又不忍让他伤神。
「少、少东家……」倒是夏午先行说话,「你……这几年还好吗?……」
「嗯。」总比你好。「大江南北都去过了。」
「哦……」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疲惫的孩子受不了这么无聊的对话,趴在床边睡著了。
白允将一件外衣披在夏允身上,关怀之情溢于言外。
夏午犹豫了好久,说道:「少东家……我想求你照顾这个孩子可以吗?」
「……为什么?」这是白允这辈子听过的最最荒谬的请求了。
「我快死了吧?」夏午笑了笑,但很苦涩,「小允还是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孩子……」
起码比起你来要好很多!虽然很不情愿,但白允还是问道:「夏大娘跟你……你娘子呢?」
「娘亲她……她在我娶妻后一个月就过世了……余娘生下夏允之后突然不见了。」
他来找自己,他辛辛苦苦的来找自己,并非是懂了自己的情意,而是知道了即将死亡,孩子无人照顾,所以才想到他这个人。
白允生气的甩开他一直拉著自己衣袖的手,粗声粗气的说道:「你就只有想到求我帮忙才来找我的吗?」
夏午愕然了一下,然后老实的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你!!」
「可……可……」夏午有点结巴,好久才吐了几句让白允心花怒放的话语:「可我……也想再见少东家一面……」
「只有这样吗?」脸色还是气恼的,但其实白允那双凤眼已满是笑意了。
夏午抬头看了白允并没有生气,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少东家,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说来听听……」该不是又有个女儿要他照顾吧?
「嗯,虽然少东家会觉得困扰……但我想……我可不可以……死在少东家身边?……」
「不行!!!」白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夏午的衣领,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身边睡得正甜的小人儿,大吼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吼完,不由分说就用力地吻上那苍白粗糙、只会说笨话惹他生气的嘴唇。
久违了三年的唇瓣,白允珍惜地轻噬一番,然后才伸出舌头翘开无法紧闭的牙齿,卷住毫无反抗能力的小舌纠缠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感觉身下的人快要断气了,白允这才想起夏午是个病人,慌忙放开了嘴巴。
狡诈地凤眼扫了一团糟中的夏午,威胁到:「哼。以后再敢给我提个『死』字,我就会这样惩罚你!」
青涩如同三年前的那天,白允奇怪著一个已然娶妻生子的男人居然生涩至此?!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搂抱著受尽剧毒折磨的身体,他耐心的等待他回神。
过了一阵子,夏午的呼吸终于正常了,白允问道:「阿午我问你,你跟……跟你娘子有没有洞房?」
「什么是洞房?」
「……」太文绉绉了吗?白允尝试用比较粗俗一点的话解释:「就是你用这里插到你娘子下面的那里。」
「哪里啊?」
「……总之你有没有将这个东西给你娘子看?!」
「这里怎么可以给女子看的?!这样、这样太不要脸了!!」
「……」凝视夏午那张红得跟关公没啥区别的脸,深知他个性不会撒谎,白允更加困惑了,「那你不是没跟那女子……可夏允……等等,夏允现在三岁了,你怎么可能那么快有个孩子的?」
「啊?小允是个早产儿……」
「谁说的?」
「余娘。」
「……」白允眉头深皱,「她怀胎多少月生的孩子?」
夏午歪著脑袋想了一阵,不太肯定地说:「四个月吧……」
四个月?!没听说过四个月就能生小孩的!!除非……
难怪当年多嘴的御前侍卫说那个女人特重,而且那条腰又比水桶还粗……原来不是腰粗,也不是身子重!而是那个女人早就并非完璧之身,甚至已经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肉,让夏午糊里糊涂的背了黑锅!!
看来之后那女人的失踪应该是跟别的男人私奔逃走了,竟然还把那孩子丢给了夏午。
那么讲来,说不定……
「夏午,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中毒的?」
「中毒?中什么毒?」夏午奇怪著。
「唉,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呢?」
「啊,大概是余娘突然不见了的那一天。肚子突然好疼,好难受。于是我用把疼全都压到丹田那儿去了,后来觉得每天都好像有东西在化掉我的力气,大概在半年前就常常吐血了。」
那女人居然还谋杀亲夫!!
八成是怕夏午一身武功会去追他们那对狗男女,所以下毒害他。谁料夏午功力深厚,硬撑了几近三年的时间……迟钝如他又怎会料到人心险恶至此,他大概一直以为自己是积劳成疾的小病,只想著照料好孩子,却不料毒入肺腑。
可恶可恶可恶!!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手的人,居然被那个混蛋丑女人如此糟踏?!
没关系没关系,呵呵……他是生意人不是?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呵呵……远走高飞?除非那个女人不用吃饭,否则!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夏午好起来……
可他们仅剩半月时间,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遇到了夏午父子之后,又过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白允可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寻访名医为夏午解毒,甚至动用了落雁堂的力量把皇宫里的御医也请了过来,但得到的答案仍旧是跟十天前没有任何改变。
一直躺在病榻上的夏午似乎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少东家,精神松懈下来后马上就毒气攻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昏沉的睡梦中甚至突然吐血。把没有离开过他一步的夏允吓坏了。即使是个小孩子,看到父亲这般模样,也知道他命不久已的事实,但这孩子虽然不是夏午亲生,却独独拥有他的倔强与坚强,硬是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