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来,逼寻穆劲寒却毫无下落,他连尸身都没有留下。他说恨她,难道这便是他罚她的方式吗?
「妳哭了。」独孤珏端来了补药,那浓褐的液体让人望之却步。
段紫洛接过汤碗,眉也不皱的送向唇畔,但往事又再次在面前闪过。
我不要再吃那种药,简直就是死苍蝇煮的。
她微怔,手里的药被打翻,汁液弄脏了她一身素衣,泪水又不争气的滑下。
「公主,妳不要这样。」独孤珏想将段紫洛抱进怀中安慰,半途又收回了手,因为,此时此举会惹得她更难受。
「可以给我一点酒吗?一点就可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她知道酒只能让她更加伤心,但她只有借着酒力,才可以尽情的一抒心中的愁思。
独孤珏唤婢女送来酒壶,亲自为段紫洛温酒。
屋子里慢慢的飘出诱人的酒香。
段紫洛轻吸酒的气味,眼已湿润,她只有在酒醉时才能在眼前清楚的勾勒出穆劲寒的模样;此时,她才感觉自己真正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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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厅里,坐着一对玉人。
男子笑眸俊朗,却如死水无波,笑吟吟的,好像永远都没有烦心事一般。此时他正对身旁的清丽女子说教,满是老气横秋的语气。
「我说妹子啊,妳也不能这样子,我都说了辰萱不是故意骗妳的,而且当时也不能怪她,妳久久不嫁,是不是准备做老姑娘啦?」常演的戏码又再次搬出,穆劲寒苦口婆心,非常像个好兄长。
畅雪回嘴,「我没有生辰萱的气,只是……辰萱太过出色了,使得那些男子在我眼中都庸俗起来,慢慢的眼界也变高了。」
当初,司徒辰萱让阮笑玄一鞭打中胸口,并被那男子恶意说穿女儿家的身分。
但畅雪并未如他人想象的激动,她厘清情思,才发现她对司徒辰置只是感恩倾慕之情,并非爱恋之情。
「妹妹,妳受的伤害太大了是不是?」一句便点中畅雪的伤口。「妳走不出这个阴影了,但妳陷得不深,要不然我这个瞎子要养妳一辈子了。」
畅雪笑道:「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妹妹我心地善良,要不然你哪能过得这么舒服。」
二人回到老家便买了个宅子,平日里穆劲寒有贴身侍从照顾,日子过得倒快活。
「有新邻居搬来,听说还是大户。」畅雪手里绣着丝帕,上面的图样是朵朵傲气清艳的腊梅。
穆劲寒轻道:「还是别去打扰人家吧!」他知道妹妹有意让自己接触些外人,不想让他太无聊。
可穆劲寒却想与世人隔绝,他以前的狂傲脾性收敛了不少,自尊心却变得强烈了。凭着敏感的听觉,他知道雪还在下。
穆劲寒抽出随身的软剑,熟悉而小心的穿过阻碍物、穿过厅堂,步入宽敞的大院中。
院中的梅花开得正美,迷人的淡淡香气让穆劲寒深吸了口气,无意之中,竟嗅到微微的酒香。
借着兴致,他以软剑作为武器,凭着优异的听觉,斩起天上的飞雪。雪本是细而轻软,触到物体便融化的天物,但在穆劲寒的剑下却点点化为极小的雪尘。
缠绵优雅的剑气与他平常的剑路不同,时而快、时而慢,声东击西变幻莫测,俐落的剑式彷佛自残,看似华丽唯美,却充满了杀气与破坏力。
走完一套之后,连他自己都不禁暗暗称好,想为这套剑式取得好名;剑招分为十式,招招奥妙莫测。穆劲寒暗叹。
那斩雪成灰的情景虽然因为他眼盲而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
「焚泪,便叫焚泪!」那看似自残的剑式,却是在保护自己。「焚泪……一和他的心境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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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紫洛在桌上留了张纸条,便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那飘雅的字迹写着;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要来找我,一个时辰我便回来。
她想到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好好的放松一下,走在路上,没有侍女的纠缠、没有那些繁文耨节。
走走瞧瞧,北方的小吃与大理的果然不同,她忍不住买了一大堆,想带回去让独孤珏也尝尝。
她掉头往回走,看见远处一群年轻男女,禁不住多看了两眼,连手中东西掉在雪地上都毫无所觉。
这群人正是冉流光、佟浸柳、初浣竹、百里游风、管漾莲,还有……穆劲寒。
「漾莲,妳瞧,那人与卓砾公主长得很像呢。」百里游风看了看又说:「细看倒也不像,那姑娘没有公主甜美,满脸愁云,想那个性就南辕北辙。」
他这一句话,引来其他四个人的白眼。
「你嘴巴不好封住吗?」初浣竹本以为自己是神经最大条的一个,谁知道百里游风的嘴巴却更让人头疼。
「你再提她,小心我要了你的脑袋!」有些暴力的管漾莲用白眼对他。
穆劲寒感觉他们又为自己的事担心了,心也不急,笑瞇瞇的说:「她远在大理,早已和独孤珏恩爱双栖,那女子长得像她,我倒很高兴,她若愿嫁我,将来我定爱她、疼她。」口中全属开玩笑:心中倒是对情这东西看得淡了。
柔脆的女音传了过来:「你可当真?」一股淡淡的软甜香气扑入穆劲寒鼻端,他怔住,回神之时,笑容可掬的脸上已蒙上一层寒冰。
「劲寒,我好想你。」段紫洛一时激动无法自己,走近拥紧他的腰。
穆劲寒轻轻的推开她,「姑娘认错人了。」他踱开步子向前逃去,没有旁人的扶助,又走在陌生的市集上,一路跌跌撞撞,弄倒一推菜贩的菜篮。
菜贩一脸猴相,很是蛮横,「你眼瞎别和我的菜过不去,臭瞎子,看不见又不懂事理。」那人骂着。
穆劲寒听进耳里,吐不出半个字来,他那单薄的自尊被践踏得支离破碎。
段紫洛追赶过来,看见穆劲寒那一脸的沉默,关心的问:「劲寒,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两潭死水一样的眸子突然转向段紫洛,「妳还想如何?我都这么惨了,妳还不放过我吗?」
段紫洛不由得倒抽口气,「你、你的眼怎么了?」她不敢置信的用手在他眼前比画,不住的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是错的,那眼还是没有任何波澜。
「怎么、怎么会瞎了?说,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她心中的痛满溢。
穆劲寒冷冷的笑道:「公主陛下,妳的记性就那么不好吗?还是在公主眼中,我只是个让人很难记起的小角色?」他不见她,不要。
为什么她还不放过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眼睛、他的傲骨、他的自尊,全部都没有了,她还想从他身上索走什么?
「是、是那次坠崖时弄残的?劲寒,我对不起你。」她要带他走,离开这个地方,让他去大理接受医治;大理若不行,她可以陪他四处访医。
「我不想再提了,就当是我们从没认识过!」
「怎么可以当不认识?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吗?那些回忆你忘得掉吗?你若忘了,我可以一件件说给你听。」段紫洛深知自己伤了他的心,她想挽回。
佟浸柳拉住她,「公主,妳不要再逼他了。」
段紫洛看向这张艳丽的脸,感觉那声音、那眼神很是熟悉,疑惑的问道:「妳是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