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你长得的确十分像我,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吧。”
妍夕抿紧了嘴唇,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不甘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陛下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才是女人啊,陛下他应该喜欢我才对!”
悠轻轻地摇着头:“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妍夕忍不住啜泣出声:“我讨厌你!为什么陛下要如此重视你?我在他身边快三年了,他……他从来就没有碰过我,就算他偶而看着我,也只是在寻找你的影子而已。都是你不好!如果没有你的话,陛下他一定不会这么对我的。”
“你错了。”悠冷漠地道,“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没有机会遇见他。你之所以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就是因为你有着与我相似的容貌。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妍夕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我只是对你说出实情而已。你明明知道他并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苦如此痴情。你与他,无缘亦无份,你最后的归宿是在南方,这里终究非你久留之地。倘若用情太深,到时候,苦的还是你自己。”悠的声音平缓而沉静。
“胡说!胡说!你胡说!”妍夕嘶声叫道。
悠悲哀地看着妍夕:“我没有胡说,你不要一误再误了。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抬起头,望向门口,“你说是吗?”
司华已在门口站了许久,他闻言淡淡一笑:“不,我并不觉得这是错的。对我而言,我只是爱上一个自己想爱的人而已。”
妍夕愕然回首:“陛下……”
“不过,我确实也有错的地方。”司华走近妍夕,“我原本以为,有你在我身边,可以让我忘了他。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他侧首转向悠,”悠就是悠,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妍夕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将国家江山置之不顾,你不觉得这么做不值得吗?”悠幽幽地问道。
司华的目光狂傲而执着:“值得!至少我可以向你证明,我比南昊炎雷更爱你。”
“你……你这个傻瓜。”悠无奈地叹息。
司华贴近悠的脸颊,炙热的气息拂在悠的耳畔:“最傻的人是我,最爱你的人也是我,你,知道吗?”
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知道了,又能如何?”
***
入冬来,下了第一场雪,雪方歇,冬日从云层后露出了一缕光,带来了几许隐隐的暖意。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司华扶着悠坐起。
“嗯,还好。”悠恹恹地答道。
悠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经虚弱到无法下床行走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晕迷中度过的。司华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浓,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悠。
司华拉起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望着他的眼睛,轻笑道:“如果你觉得还好的话,今天我想带你出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司华笑而不答,细心地为悠裹上一袭绒毯,抱着他出去。
穿过几重宫院,来到一片开阔之地,悠觉得眼前豁然明朗。
上千株梅树错落有致地婷立在方圆数十亩的园地上。寒萼初绽,纯白的花瓣中透着隐隐的绿色,嫩如玉、薄如绢、轻如纱,在枝头摇曳着清雅的风姿。千重梅拥着千重雪,花开雪中,雪溶花间。不知是花落天际,抑或是雪自生香。
悠呆呆地看着,眼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氤氲之雾。
“好看吗?”司华探试般地问。
悠淡淡地笑了:“很美。”
司华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我派人去朱雀国打听你以前的事,他们说你很喜欢梅花,所以我特地为你植了这片梅林,你觉得可好?”
“炎雷也曾在朱雀宫为我种过梅花,不过,却比不上这里的这么多。”悠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放我下来吧。”
司华依言放下了悠,悠扶着梅树。司华小心翼翼地搀着悠,让悠倚在自己的肩膀上。
司华拈下一朵梅花,递到悠的眼前:“悠,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就像这梅花一样,幽雅美丽,吸引着我的目光,但却又冰冷孤傲,让我无法真实地触摸到你的温柔。”
“是吗?我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吗?”悠举目望着重重叠叠的花影,淡然道,“我从来就不太喜欢和旁人来往。母亲曾经对我说过,要保持心如止水,方可洞悉轮转之数。所以,我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不为身外事喜、不为身外事忧。”
“悠……”司华欲言又止。
悠浅笑,继续道:“……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和你在一起有多久了?……四年了多吧。在这四年里,我所经历的感情,比过去数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好象,一下子把所有的路都走完了。”
司华的手环住了悠的腰,将他拉到自己的胸前:“悠,你恨我吗?”
“过了这么久了,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么,你爱我吗?”
悠轻叹:“你怎么总是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还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司华固执地道。
“我不是女人,你应该知道……”悠无奈。
司华摇着头,不甘地道:“如果你是个女人的话,你会爱我吗?”
悠微仰首,看着司华:“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我的命数就不是如此了。也许你不会遇见我,更不会爱上我。这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如果”,无论我们如何希望,已经发生过的、将要发生的,都不会改变。”
看着司华越来越悲哀的眼神,悠的心又软了:“可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一切重新来过,我想,也许我会试着去爱你吧。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司华抱紧了悠,低声道:“不满意。我要的,不是‘如果’。”
第二十三章 夜声
又开始下雨了,初春多雨的时节天总是湿漉漉的,像缠绵的情丝纠结在一起,浓得化不开。空气中飘零着那一缕一缕的苍露,轻柔像雾,却比雾更清澈。
退了朝下来,司华急匆匆地往回赶。不知今天悠可好?药喝了没有?天凉了,有没有多穿件衣裳?牵挂着,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刚踏入寝宫,便看见悠抱膝独坐在窗前。窗户敞开着,零零的雨珠随着风不时地从窗口溅入。
司华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将悠抱起,心疼地道:“怎么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悠的发丝已经湿了,苍白的脸上隐隐亦有水痕,或许是雨水吧。
司华将悠抱回床上,吩咐侍女:“风很大,快把窗户关上。”
“不。”悠略略地挣扎,低声道,“我想听……”
“什么?”
“下雨的声音。”
司华的寝宫十分宽敞,躺在床上,再掩上窗户,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小了,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司华沉吟了许久,回头交代了侍女几句话。侍女们便寻出了数十枚纯银的盘子,放置到窗户外面。
雨滴在银盘上,清清泠泠的声音,像细细碎碎的玉珠从天幕降下,轻盈地敲落一地的珠音,空灵而明澈。
就这样一直听着、听着……
到了半夜,悠忽然开始发寒,体冷如冰,却不断地冒着虚汗。厚厚的绒被盖了一床又一床,但悠那拧成了一团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