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不想为这段禁忌的孽情所纠缠,可以吗?
不可以。明明知道不可以的。从他第一次遇见东御司华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当一个人为他抛弃了所有的一切后,当一个人为他等待了一千年后,他还可以用遗忘为借口来逃避吗?
月不言,夜亦无语。
* * * * *
茶已经凉了,浓浓的茶香转为淡不可闻。袅袅的茶雾散去,碧绿的茶叶慢慢沉入杯底。
洛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苦苦涩涩。茶为碧罗香,水亦是清涧泉,想来,只是因为饮茶之人的心境差了,才难以入口了吧。
东御司华两天未曾回来了,洛晨的心中隐隐有几分失落,或许,已经习惯了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日子吧。洛晨的指间轻抚茶杯的边沿,想起了东御司华为他沏过的那壶茶,味道是否与现在的一样呢?细思量,竟已是忘却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略带慵懒的清音响起。
洛晨一惊,抬起头来,赫然发现东御流雾那张美丽而妖异的脸正对着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东御流雾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东御司华在这院子的四周布下了结界,不过他忘了,我也是青龙族的人,这种结界根本挡不住我。”
东御流雾的笑容很灿烂,但是,他那与表情截然相反的眼神却让洛晨想起了昂首吐信的毒蛇。洛晨强纳下心中的不安,冷冷地道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东御司华算帐的喽。”东御流雾轻描淡写。
“他不在。”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他不在,不是还有你吗?”
“你……”
洛晨返身想走,却被东御流雾抓住了肩膀。东御流雾的身材与洛晨相仿,但他的力量却远非洛晨可以比拟。洛晨被他牢牢抓住,丝毫动弹不得。
东御流雾一手抓住洛晨的肩膀,一手扳住他的下颌,强迫他面对着自己。
“啧、啧,果然是很漂亮,难怪他会为你神魂颠倒。说起来,你才是害死全族人的罪魁祸首,想想看,你该怎样补偿我呢?”
洛晨思及被灭绝的青龙一族,心下不禁有几分恻然,他放软了语气:“你想要我怎么做?”
东御流雾用很温柔的口气道:“我想到了一个报复东御司华的妙计,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休想!”洛晨一口回绝。
“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东御流雾的声音像是轻柔的春风,“好好想想,你一定会同意的,是吗?”
洛晨在不经意间对上了东御流雾的目光,那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想一张无形的网,笼住了洛晨。洛晨呆呆地看着那个那个深不见底的瞳子,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 * * * *
东御司华的手触在房门上,又停住了,手指张了又缩,缩了又张,却一直不敢推进去。门的那一边,洛晨在房内。门的这一边,东御司华在房外。薄薄的一道门,隔成了两个世界,互相望不到对方。
月色朦朦,星光胧胧。月是夜的眼,星是夜的泪。含泪的夜,有多少人像他一样在寂寞,在相思?
寂寞如丝,一缕一缕地缠绕他的灵魂;相思似水,一滴一滴的浸透他的心扉。
爱,比丝更绵,比水更柔。
不愿寂寞,只是不舍相思。离人在寂寞中相思,在相思中寂寞。
在轮回的彼岸孤独地徘徊了千年,几乎已经忘却了为了什么而等待。也许,等待就是为了忘却,至少,有时候他是这么希望的。如果,可以忘却那近乎绝望的爱意,是不是就不会再有痛苦的理由?可惜,偏偏无法忘却。
时间可以抹去一切,抹去山川的痕迹,抹去河流的方向,却无法抹去刻在他心中的那个影子。因为,刻得太深,早已渗入骨髓,溶入血液。
把骨头碾碎吧,把血液流干吧。那时候,就会忘了那个爱过的人吧。
是吗?
门终于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灯,昏暗的光线下,东御司华看见洛晨披散长发的纤弱背影,没来由地心中一颤。他终究还是割舍不下啊。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命运的轮转向前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又绕回了原来的起点。难道,他们永远都只能在这个循环中存在下去吗?
东御司华走到洛晨的身后,轻轻地唤了声:“洛晨。”
洛晨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他静坐的姿势。
东御司华绕到洛晨的前面。洛晨螓首低垂,东御司华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洛晨……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洛晨缓缓的抬起头来,用带茫然的目光看着东御司华。清澈的眼眸宛如蒙上了一层细纱,显得有些朦胧。东御司华的心跳加速了。
“洛晨……”
洛晨似乎回过了神,他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东御司华,忽然,嘴角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你回来啦。”他轻舒玉臂,搭住了东御司华的肩膀。
“洛晨,你、你怎么了?”东御司华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莫名其妙地舌头有些打结。
“我?”洛晨恍惚地笑着,环住东御司华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我很好啊。”
洛晨呼出的如兰的气息拂在东御司华,他身上清冷幽绵的水香围绕着东御司华。东御司华全身的血液一时之间都涌了出来,他急促地喘着气,用沙哑的声音唤着洛晨的名字:”晨……洛晨……”
洛晨仿佛不胜羞涩地将头倚在东御司华的胸口,低声问道:“司华,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东御司华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洛晨的腰肢,将他拥入怀中。
“有多喜欢呢?”
东御司华觉得此刻连灵魂都已不属于他所有,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洛晨那如月光般的笑容。
“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你而死。”
“真的吗?”洛晨微昂首,看着东御司华,柔声道:“那么,为了我,你就去死吧。”
“嘶。”随着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一阵凌厉的剧痛从东御司华的胸口传来,他闷哼了一声,松开了洛晨,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一柄匕首插在东御司华的左胸,尽根而没,只留下刀柄,殷红的血从伤口处不断地涌出,顷刻染红了他的衣襟。
东御司华倒退了一步,虚弱地跪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望着洛晨,怔怔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洛晨将沾满了血的手伸向东御司华。素手如玉,只是玉染上了嫣红的瑕痕。洛晨依旧恍惚地笑着:“你不是说过可以为我而死吗?”
“你……好狠!”东御司华的胸口痛得快要麻痹了,但比胸口更深的地方却痛得更鲜明。
洛晨的手伸到了东御司华的面前,东御司华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勉力一拉。洛晨立足不稳,跌到东御司华的怀中。东御司华重伤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冲击,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你……”东御司华强忍着眩晕的感觉,奋力撑起上半身,卡住了洛晨的脖子,嘶声道,“你当真如此恨我,一定要我死了你才甘心吗?”
洛晨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望着东御司华。
东御司华架在洛晨脖子上的手想要收紧,但他接触到了洛晨的眼眸,那如夜空般深邃幽然的秋水像磁石一样吸住了他,令他的手再也无法用力。东御司华的身子一倾,伏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好……好,你、你好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