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的路道向晚,伊人已远,寂寞的心如死寂的城,柳絮,不再飞扬。
柯寄澎痴痴地独立在昏暗的暮色中。有一辆蓝色宝马,悄悄的,顽执地跟着那辆黄艳的计程车。
数日后,已被划为国家公园自然生态保护区的中部山脉地带突然发生森林大火。大火燎原,火势熊烈不可控制,连烧了五日才总算在消防人员的抢救下开出一条防火道,将火势控制住,但森林受创已深,本来青翠苍郁的山林,被火烧摧残成满地疮痍的焦土。
起火的原因不明,但根据林务专家的研判,人为纵火的可能成份极大。
人祸过后不久,三个星期后,同一地区竟又发生了成因不明的植物病虫害。林木相继枯死萎黄,漫延的范围相当广,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感染附近的林带。
各大媒体、报章杂志莫不以显著版面报导这一消息,顷刻之间,那片原始山林带挤满了一波波的人潮:专家、学者、植物病虫害专家、环保人士、达官贵胃、有关单位人员、关心自然生态的人士——等等。生态保育再度成了新显学,再度跃上报纸头条新闻,再度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一切一切,嘈杂得象闹剧,自有看戏的人愉快地在偷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新艺企业美轮美矣的大楼顶层总经理办公室里,侯路易甩着一张报纸,对嘴角扬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报纸的戴如玉咆哮说:“你要怎么挖他的根、刨他的坟、怎么烧死他、怎么毒死他、放虫咬死他,我都不管!但是我警告过你,不准碰萧爱的——现在她人在哪里?她在哪里?”
“我又不是她,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戴如玉当作没瞧见侯路易青筋暴起的凶戾模样,笑得好开心。
“我说过,不准你伤害萧爱的!”侯路易又咆哮道,神情恨的象是要吃人。
戴如玉仍然笑得好开心,悠闲的看着报纸说:
“自从她失踪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怎么可能有那种本事伤害她!”
“你少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全是你干的?”
“你别血口喷火,我那有那种能耐!”
“你没有,谁才有?”侯路易突然弯下了身子,眯着眼,收起瞳孔,凑近戴如玉的脸庞说:“我以为萧爱是你的朋友。”
他这句话说得余音回荡,裹满了暗示和弦外之意。
戴如玉只是挑了挑后,无所谓的看着侯路易说:
“你以为?你以为的事还多着呢!”
“我错估了你,如玉,我不该以为你会那样轻易的放过萧爱!”侯路易平静的摇头晃脑,说一句,晃一次。
“省省吧!路易。”戴如玉将报纸丢下,用比侯路易还锐利凌厉的眼神盯着他说:“你心里根本不在乎萧爱那个丑八怪;你想要她,只是因为得不到手。弱水三千,如果你只取饮一瓢,未免也太笨太傻,连我都觉得不正常。”她顿了顿,对他甜甜一笑,又说:“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是吧?‘新艺企业’的继承人,对女人不该只有这等能耐!”
侯路易不发一语,静静地看着戴如玉,静静的将被他动怒甩散一地的报纸收齐摆放在桌上。他走向门口,临出去时,回头对戴如玉说了一句话。他说:
“如玉,你让我再度觉得你跟我——我们两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啊!”
戴如玉回他这句话一朵微笑和一个无所谓的耸肩。萧爱已经“不在”了,侯路易想怎么讽刺也无所谓。
“呆子!”她低低对着侯路易的背影骂了一声。
看候路易那种黯然销魂的样子,还似当真有几分恋上萧爱。男人就是这种下贱的动物,得不到手的东西越是宝贝。戴如玉高傲地昂了昂头,冷冷一笑。
角落的光影在挪移,死角布满了尘埃。办公室的天地是一式的灰,恶魔的尾锥扫暗了日光灯惨惨的白。
这时候,萧爱和秋田托斯卡上的该是地狱或天堂?戴如玉艳红的嘴唇边角,笑纹起了一条又一条。
第十七章
大火延烧过来了,火舌从东翼的林带一路吞噬向小木屋这个方向。四面八方都是火,整个山林几乎完全笼罩在熊烈的火光中。
火光映天,燃亮着凄黑的夜空一片通红,整个宇宙仿佛只剩下地球在发光。火声哗剥,是山林哭泣的回响,亿万年里的婆裟飞舞,都化入那声声的悲凄。
“托斯卡!”萧爱对着满天的火光,凄切哀叫一声。
回音荡来,夹着火焰毁灭的舞步。
“托斯卡!”萧爱又凄叫一声,不顾身上的灼痕烫伤,跌撞地冲往小溪流的方向。
这场大火来得太离奇,叫她害怕;但她怕的不是被烧死的可能,而是火舌对秋田托斯卡存活的威胁。
火焰变幻的身姿非常的绮丽,轻触虚探,舞姿曼妙,舞步空灵。远望明亮而温暖,近看却充满了曲调和律动感,盈溢着一种激烈的情感,注满了生命力,仿佛与天地交融拥抱。
可是那种种绮丽的姿态,却是种毁灭性的燃烧。萧爱的心也跟着在病狂的燃烧,连着这一片激烈的火焰,仿佛整个身体也跟这山林一样,着了火。
“托斯卡!”
烈火冲上了天。火吻轻轻,在萧爱的身、手各处,烙上了印。
“爱,你在那里?”秋田托斯卡踏着火光而现。
“托斯卡!”萧爱惊喜万分,忘情的扑向他。“太好了!你没事!”
“你受伤了。”秋田托斯卡怜惜地抚摸着她的伤处。
“只是些小伤,没什么大碍。”萧爱冲他一笑,甩着手臂活动,证明她所说的不假。“真的!你看!只是些红肿烫伤而已,很快就会没事,你不必为我担心。”
秋田托斯卡微微一笑,携住萧爱的手,看看狂烧的烈焰说:
“我们快离开这里。”
四面八方都是火,火的精灵炎翼四煽,通天都被染红,整个世界全是红红的明亮、红红的光。只有被烧残的林树成焦。
“小心!爱!”秋田托斯卡急忙拥住萧爱,躲避开倾岌的焦木。
山林的世界,举目所望,已完全陷入一片火海。秋田托斯卡紧紧牵系着萧爱,勉强避到小溪流边,让萧爱依偎着他,躲荫在他本体下。
小溪水流浅浅。火焰由四方呈轮状包围遍来,眼目所见,所有的宇宙全在火精灵的炎翼覆盖下。
萧爱依偎在秋田托斯卡的怀里,静静望着那激烈燃烧着她生命的炎丽、火焰燃烧的姿态很美,以生命的激动感在跃动,释放出最热烈的狂潮。
看看那火燃烧的姿态——真美,却是以生命的光亮在燃烧,律动美丽的影姿充满了毁灭的威胁。”萧爱静看着火舞说。
“是啊,那是撒旦的美。”秋田托斯卡拥紧着萧爱说:“不管是创造或毁灭,大自然的神奇都赋予他们这种摄魂的美。”
魂摄会魄散。萧爱凝视连天的火光,心里很平静。
“这场火起得太离奇突然。”她平淡地说。
“一颗星灭亡了,自有另一颗新星诞生,一代传递一代的轮回。”秋田托斯卡看着火,喃喃说着萧爱曾经说过的话。
萧爱转望凝视着秋田托斯卡,不再理会包围来的火光。凝望里有泪,她笑了一笑,用尽生命的力量搂抱住了他。是生或是死,什么该与不该,如果能共——
“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她用生命作承诺。
“是啊!我也是那么幸福。”秋田托斯卡语声低低的,碧绿的双眸流露出炽焰的明辉,将所有的情感传送予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