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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答我吧。”

  “是的,不过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时,我们还是了小孩子。”

  “那是缘。”

  “婆婆,为什么呢?”贝欣禁不住抬起头来问。



  “你外祖父和你父亲都曾这么对我和你娘说过,我们祖孙三代的女人都有很好看很柔顺的头发。”

  贝欣刹那间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伍玉荷的话。

  “子洋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最怕是你们有缘而无份。”

  “那有什么分别呢?”

  “有缘的人会相爱,有份的人会相投。”

  贝欣立即回应:“有缘有份固然好,有缘无份总比有份无缘更胜多筹。”



  伍玉荷点头:“生长在我们这个时代,人生聚散无常,不时有横来的风风雨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拆散了我们的情分。贝欣,能有你的那个想法就好了,也叫我不用为你老担心。”

  “婆婆,你千万别为我担心,我从不认为日子会难过。每天都有新希望,只要睡过了能醒便成。”

  贝欣是真的盼望着明天。

  明天到来,便代表生活上某些情事有新的发展、新的突破、新的效应。从这各种的新情况之中,寄含着很多很多个可以实现的新希望,真是令人振奋的。

  翌日,果然在文子洋的带领之下,把那位崔昌平医生请来了。

  崔昌平跟文任斋是同期到美国加州大学深造的,年纪应该是差不多吧,可是,一眼望上去,总觉得崔昌平比文任斋起码年轻十个年头。

  当年在美国深造完毕,一班五六个中国留学生,只有文任斋坚持回国执教。

  同学们都劝他三思,论物质生活,当然是美国好得多;论个人事业的发展,也还是在海外比较易于把握。

  但文任斋很坚决,他对好同学崔昌平解释:“我充实了自己,无非都是要教育下一代。”

  崔昌平说:“在美国,你一样能如愿。”

  “可是,教育美国年轻人的责任应该由他们美国人来肩负,我们不必为他们分担。反而是培植中国的下一代,我们责无旁贷,尤其家乡是穷乡僻壤,更要教育人才。”

  崔昌平还不放弃游说的工作,道:“任斋,精忠报国是没有地域限制的,海外华侨一向都十分爱国,寄人篱下,纵有千般如意,也是有遗憾的。为此,绝少绝少有不认国家与家乡的华侨,我们一样可以多在海外赚钱,多为中国的教育作贡献。”

  文任斋笑着拍拍崔昌平的肩膀,说:“你没有说得不对。不一定要留在中国才可以爱中国、为中国。但,有所谓‘各尽所能,各司职守’,我感到我回国去更能发展我的抱负。”

  “任斋,”崔昌平说:“你在家乡执教是会非常清苦的。”

  “谁说不是。就因为非常清苦,很少人肯干此活,我就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了。”

  最终,两个好同学拍肩互相鼓励,算是妥协了。

  事隔多年,目睹山河依旧,人面全非,对着故人之子,崔昌平有说不出口来的难过。

  他只能含糊而艰涩地对文子洋说:“你父亲很伟大,你应该引以为荣。”

  话是不能多说了,否则,崔昌平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在后生一辈的跟前痛哭失声。

  这次回国之行,无疑是满目疮痍,满心惘怅。母亲在湖南故乡等待到游子回家来后就病逝了,再顺道来广东,探望多年好友,可又听到文任斋被关进牛棚去的消息,就更不敢相认探望了。

  这种亲离友散的悲哀涌袭心头,真教崔昌平不胜负荷。

  惟一的安慰是见着了文子洋,又发觉文子洋并不如目下一般的青年人,是个很有思想,且成熟的可造之材,才令崔昌平觉得此行微带畅快感受。

  故此,当文子洋请求崔昌平为伍玉荷诊断症候时,他一口便答应下来。

  固然是为了医者父母心,更为崔昌平从文子洋的紧张神态和语调中,多少能猜想得到文子洋对贝欣的心意,为此而有着非帮这个忙不可的心思。

  崔昌平很彻底地给伍玉荷诊断,在结合了一番仔细的观察和他丰富的专业经验之后,他很慎重地对文子洋说:“子洋,我需要单独跟病者的至亲交谈一次。”

  “伍婆婆只有一个孙女儿,她就是贝欣。”

  “还是很年轻的姑娘吧!”

  “贝欣她很懂事,而且有能力拿大主意。崔伯伯,你有什么关于伍婆婆的话都可以跟贝欣说。”

  “这就好,我要赶快与她商量。”

  在一个下午,文子洋嘱贝欣到崔昌平下榻的旅馆找他。

  崔昌平招呼了贝欣坐下后,脸色凝重地对她说:“你仔细地听我讲述你外祖母的病况。”

  “崔医生,你请说吧,我在听着。”

  “你外祖母患的骨痛症,并非风湿病,很大可能是骨癌。”

  贝欣睁大了眼睛瞪着崔昌平,并没有特殊的过分反应。

  “你明白什么是癌症吗?”崔昌平问。

  贝欣点头,很平和地答:“知道。听说是等于绝症,没有机会复元。”

  “你很镇静。”崔昌平看到贝欣的反应,这样说。

  “我婆婆只得我一个亲人,有什么事我都得应付,是只有镇静才能想到办法的。”

  “难怪子洋在我面前曾不住地夸赞你。”

  “崔医生,你肯定我婆婆患的是癌症?”

  贝欣很快就把话题带回伍玉荷的病情之上去,现今没有任何人与事能再引起贝欣的兴趣和关注,她将精神慢慢收敛、凝聚在伍玉荷一个人的身上。

  崔昌平缓缓地点头,道:“据我多年来在骨科诊断上的经验,很有把握你外祖母患的是癌症。”

  “有百分之几的把握?”贝欣问。

  “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没有诊断错误。”

  贝欣立即扬起一边的眉毛,表现了一点点的兴奋,道:“那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是你诊断错误,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那么,我们是要去求证这百分之二十是代表是一个误会,还是要把它归纳到另外的百分之八十上去?”

  “我相信在国内没有最先进的医疗设施,可以为她取得百分之一百的结果。”

  “要哪儿才会有呢?美国?”

  “是的。”

  贝欣再稍微沉思,说:“崔医生,这种癌症是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机会?”

  “在中国,几乎肯定没有生还的希望。”

  “你的意思是在外国倒还有这个机会?”

  “可以这么说,美国的侯斯顿医疗中心,是专门研究治癌的,成绩举世知名。近年有一两种癌症,在发现初期立即以药物和电疗诊治,有过成功的个案。”崔昌平说:“我就任职于那个癌症中心,也是侯斯顿大学医学系的教授。”

  崔昌平才说完,贝欣就突然地跪下来,端端正正地给他叩了个响头,道:“崔医生,我求你把我婆婆救活吧!”

  崔昌平吓了一大跳,慌忙把贝欣扶起来,道:“小姑娘,千万别这样,起来吧,我们再商量。”

  崔昌平让贝欣重新坐好之后,就替她解释:“要把你外祖母治愈,是个非常艰巨的工程。”

  “崔医生,不管你需要怎样的报答,我都会答应,只要能让婆婆继续活下去。”

  “我相信如果我们百分之一百证明你外祖母是患了骨癌,她的病征还只是初期阶段,那就得赶紧把她申请到海外治病去。”

  “我会去申请,一定尽快申办。”

  “由你申办,在目下这个环境之内,会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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