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竞之在他面前邀功:
“我亲自出马呢!我说:‘这生意不知多少间银行抢着要做,当然是最好条件者我们才光顾。’也真是转一转手的功夫,免得你出售手上的其他资产而已,利息是给银行白赚的。”
庄竞之那派悠然自得,最得杨慕天欢心。
因而,两人都乐个不可开交,
杨慕天在急于进行将永盛集团私有化,以大量现金向股东收购全部股票。
杨慕天很志在必得,故而出的收购价并不差。各大小股东,连卢凯淑在内,都乐于套现。私有化进行得极之顺利。
一转眼,永盛已变为杨慕天的独资机构。
他当然地沾沾自喜,—单是想到以后不让股东分肥,他就乐不可支了。
庄竞之呢,必须办妥庄氏集团的资产估值及核数事宜。
在庄竞之的安排下,测量行的程钰成跟核数师白锦宾,按照计划,做妥了他俩专业权力控制范围内之事,亦即将庄氏的资产估值提高很多倍,并制造假帐。
程钰成比白锦宾年轻一点,亦已届半百之年。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上蒙上一层黯灰色的疲累。令人看得很感慨。
杨慕天跟他俩握手时说:
“多谢两位的合作。一个签名就价值连城,实在不容易。”
程钰成说:
“对,寒窗苦读再加江湖浪迹数十年,挨到了这最后关头,要为一家的早登彼岸而致晚哲不保,真是始料不及。”
白锦宾没有说什么,他离开杨慕天的办公室时,尤自横扫了庄竞之一眼,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的表情,夹杂了无奈、惊骇、敬佩与惘怅。
如果只为了一单商场上的为非作歹而有这重重的感慨,就不像是个惯匪了。
可惜,杨慕天一向地冷静与清醒,并没有在这次会面中发挥作用。
杨慕天终于取得了美捷集团的意愿书。愿意根据合格测量师的资产估值与核数的签批,向永盛转购得庄氏集团的权益。并同意在这单买卖上,永盛可以赚百分之五的盈利。
杨慕天的写字楼内,美捷集团的代表夏理逊在告辞时热烈地跟杨慕天握手,说:
“杨先生,你真是鸿运当头,美捷意欲买进庄氏集团良久,跟庄小姐讨价还价一大段日子,还是不得要领,反被你捷足先登,幸好你答应转让。否则,我们只有白白错过良机。你知道,现今中美关系已由紧张而至缓和,中国始终是个庞大市场,我们做生意的,怎会放过?因而必须借助香港,能以此为基地,有甚多的方便。”
杨慕天答:
“这一次其实要多谢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在这么短的时期之内赚了百分之五的盈利。美捷鸿图大略,将来跟我们合作的机会还是很多。”
“对,对,对!再三多谢你的成全!”
夏理逊又礼貌地紧握着庄竞之的手,说,
“庄小姐,下次跟你见面时,应该是在我们合作成功,善意收购庄氏的祝捷会上了。”
庄竞之报以微笑,一派雍容高贵,气定神闲。
送走了夏理逊之后,杨慕天一把揽住了庄竞之的腰,从她身后吻到颈上去,说:
“竞之,你是天生的商业奇才,竟有本事让美捷签妥这份意愿书。”
庄竞之突然地哈哈大笑,挣脱开杨慕天。
“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庄竞之跌坐在软皮沙发上:“只要有钱,谁不是商业奇才了?美捷集团要买类似庄氏集团的机构是事实,可是,放到他们跟前求售的盘口又岂只庄氏一个?能够挑中我们,还以高价购入,理由十分简单:董事局内多人持此主张,因为他们通过买进庄氏,本身有利可图。谁又是笨蛋了,以公司的钱投资,自己先括一笔,何乐而不为?”
杨慕天问:
“你闯这一关,用了多少钱?”
“一个不少的数目,我看成是整宗买卖的本钱。我们除笨有精。”
“刚才那位夏理逊?”
“是当然受惠人之一。”
“他的台辞无懈可击,即使在我面前。”
“好演员有职业操守,台前幕后,不论敌我,均贯彻情绪,笃信剧情。”
“竞之,你委实太可爱了!”杨慕天蹲到庄竞之的面前去,伸手抚摩着庄竞之的小腹说:
“以后,我们三位—体,无分彼此,永不分离。”
庄竞之忍住了笑,重复慕天的说话:
“对,五分彼此,永不分离。慕天,纵使如此,公事上的一些循例手续,还是要办理的,是吗?”
杨慕天自明所指,他抱住竞之,问:
“要真金白银地把那三十亿过到庄氏集团户口去吗?”
“我们不能有漏洞,必须循一切正当而需要的手续行事。对不对?况且,慕天,三十亿元对你不成问题吧?”
“有几天时间要我清仓,心上还是不安乐。跟我,你还这么斤斤计较?”
杨慕天有一点不高兴,竞之立即改变口气,温婉地说:
“我还算计较呢?不过,总不能让人有漏洞可寻,连过一过数这层功夫都省的话,让外间人认定我跟你合谋多赚美捷的百分之五,名声上不好,更怕打草惊蛇,惹起传媒大事渲染报导我们这单交易,会后患无穷,何必功亏一篑?”
“那么,我先给你一些订金,做门面功夫,不就行了?”
“好!我先收你六亿,即五分之一的订金,合情合理了吧!”
杨慕天若再讨价还价,那就未免太不得体了。
竞之轻轻地吻在杨慕天的脸上,说:
“杨慕天到底是杨慕天,要你一天身无一文,也实在是太难了,我投降!”
翌日,一切过户手续办妥。
杨慕天兴高采烈,一心想着,再过几天,美捷正式向永盛购买庄氏集团的权益,三十多亿放进自己口袋里,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在这单买卖上,他赚的钱,差不多足以弥补离婚的损失,庄竞之并没有食言。
于是,杨慕天兴致勃勃地对庄竞之说:
“竞之,明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地庆祝!”
“不,”竞之说:“等不到明天晚上了!”
“为什么?”
“我们今晚就在家里头预祝胜利,好不好?”
“当然好。”
竞天楼这一晚并不是灯火通明。只饭厅里有烛光。
偌大的饭厅倒是焕然一新,都摆满了大朵大朵白色的百合花,餐桌上放了擦得闪亮的银色烛台,插了白洋烛。
庄竞之一身的白衣。那薄薄的绉纱长裙,令她走起路来有飘飘欲仙之感。
是太冷艳了。
她紧紧地挽住了杨慕天的手,走进饭厅来。
杨慕天略皱眉毛,觉得有些少突兀。
“喜欢吗?慕天,是我悉心布置的。”
“喜欢。”
杨慕天不说什么,心里头其实觉得太素,一室的白。
“来,我们好好地吃这一顿夜餐。”
一张长长的餐桌,杨慕天与庄竞之分两头坐好。
“慕天,我们必须好好地享受今晚,这将是一顿在这儿的最后晚餐了。”
杨慕天吓一跳,本想追问究竟。随即想起了,这座物业已经以不合理的绝高价钱转手绐美捷了,于是释然。
“我会怀念在这儿跟你共度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庄竞之举杯。
他们双双饮尽。
杨慕天问:
“那程钰成和白锦宾,一共拿了你多少钱?”
“足够他们安顿妻儿于澳洲与加拿大,且分别在悉尼与温哥华买下良田几十亩,再加一间时值千万的住所。”
“你出手也真太阔绰了。”
“他们担待的责任极重,以专业人士签发假证件,是商业上的刑事案。”这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