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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笑不好笑?一个年青的母亲,在悉心尽力地抚养着个几岁大的儿子时,心灵上已有种养儿防老的感觉。

  明军跟儿子在餐厅吃了晚饭,才回家里去。

  一返家,嘉晖就快快地打开书包,将书簿摊开在书桌上,准备做功课。

  明军煞是安慰,这么有分有寸的孩子,将来长大了,是会有出息的。



  明军对儿子说:“晖晖,我带你到隔壁黄妈妈家去做功课好不好?”

  “好。”嘉晖点头:“你是要上街去买东西吗?”。

  这是赛明军的习惯,如果晚上要外出的话,她就托A座的黄妈妈代为照顾嘉晖。黄妈妈有个小女儿,比嘉晖年长一岁,是嘉晖校内不同级的同学,也正好是良伴。

  那女孩子叫黄小兰,也是个乖乖女,赛明军很喜欢她,老是鼓励嘉晖跟她玩。遇有功课上的难题,小兰还可以当个义务补习小老师,到底比嘉晖高一班。

  曾有一次,明军问嘉晖:“小兰很喜欢跟你玩呢,你喜欢她吗?”

  左嘉晖忽然一脸正经的对他母亲说:“她太瘦了,我不喜欢!”



  那表情叫明军忍都忍不住,直笑得肚子发痛。

  左嘉晖真是个难得的通情达理的小孩子,他也许下意识地希望寂寞的母亲能有属于自己的轻松玩乐的时刻,故而每次知道要托寄于黄家门下,非但毫无异议,且甚是愉快。孩子的天性是善是恶,也可从小事情上看得出来。

  这晚,赛明军把儿子交付给邻居黄妈妈之后,就到铜锣湾的彩虹商场去,探望徐玉圆。

  玉圆仍是群姐的好帮手,这家新崭崭的广场启业之后,她们租到了一个较大的铺位,调徐玉圆负责主持,手下雇用了另外三个售货员,生意是相当不错的。

  香港地,就有这个好处,一味人多,于是货如轮转。女人花在自己身上的装扮,又是可大可小的。中环名店一袭套装,闲闲的要卖两三万块钱,穿用的人顾盼自豪。铜锣湾商场内的货色,不过浮动在三至四位数字之间,甚而有些便宜至一百几十块,选着的仕女们一样称心满意,乐不可支。

  生意无贵贱,只要营运得宜,一本万利,就是好的。

  徐玉圆正在招呼一位太太试新装,见了明军,喜出望外,连忙嚷:“怎么不预先摇个电话来?”

  “现今见你要先行预约的吗?明军笑问。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解释些什么,你忙你的,我坐一阵,等你收铺了,跟你饮杯咖啡吧!”

  吃饭后正是铜锣湾最畅旺的时光,逛街购物的人潮此起彼落,分分钟给游人一个印象觉得本城绝无穷人,都是可以挥金如土、大事装扮自己的富户。这未尝不是好事!繁荣现象真是羡煞旁人的,只是此情此景能永恒无变?

  小小服装店内塞满了人。顾客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事必要赶热闹,凑高兴,哪儿人最挤,就往哪儿钻,争先恐后,诚恐执输。反正要是选择错误,吃了亏,也算结伴有人。这种客户心态,把兴旺的益发催谷得大红大紫,又把零星落索的更推下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赛明军反正坐在一角,也是闲着无聊,干脆加入工作行列,招呼客人。

  直忙过十点,游人才逐渐稀疏,商场也到收工时分了。

  徐玉圆走过来,拍拍明军的肩膊说:“要劳你的大驾,动用大集团高级职员当我们的售货员,又是天仙化人般美丽动人,站在店内不动,也能成为生招牌,何况还落力串演?”

  一番话出自别人的口,或会变酸,但徐玉圆不会,她娓娓道来,非常自然,且觉幽默,逗得旁的那几个同事都连忙点头附和,且开心地笑作一团,却害赛明军尴尬。

  原来,明军仍是一个害羞的姑娘。脸一红,模样儿益发妩媚。

  “好了,好了,闲话不多说了,快上铺,我们一起宵夜去!”徐玉圆说。

  好几次明军走访徐玉圆,都乐于跟她们一班同事吃顿饭或宵夜之类。徐玉圆就曾说:“我的同事老是翘起大拇指赞,说你没有架子!”

  赛明军笑笑:“饮水思源,何架子之有?”

  “那就更加值得钦佩!”

  可是,今晚当徐玉圆提出大伙儿吃宵夜去时,发觉明军面有难色,那就是说,这位挚友大概希望能单独跟她畅谈,或有什么要紧事商量,亦未可料。

  徐玉圆立即会意,对那几个同事说:“我差点忘了,明天一早要把这星期的入货单交去总店群姐处,好不好你们几位捱义气,代我整理一下。我把宵夜买回来给你们,如何?”当然是不会有异议。

  当徐玉圆跟赛明军坐落在商场附近的冰室之后,叫好了饮品,玉圆就开门见山地问:“找我有事商量?”

  才不过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赛明军就再忍不住眼泪,流泻一脸。

  “什么事?不是嘉晖有什么事?”玉圆问,她知道现今在明军心目中,儿子是她的一切。

  赛明军摇摇头,稍回一回气,说:“我打算辞职,那份工可能干不下去了。”

  徐玉圆叹气:“世上有多少份工是干得下去的呢?工作上与同事相处上的些少委屈,你不就吞了它吧!几难得才捱到今日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伸长脖子盼你摔倒跌倒的,你犹不自重自爱,反而来个自暴自弃的话,这怎么得了?”

  赛明军的眼泪又重新流下来。不住的拿出纸巾来擦干脸上斑驳的泪痕。

  “不是这样的,玉圆,不是这样的。”她重复着。

  “那究竟是怎么样呢?”

  “我见到了左思程。他将跟我共事一间机构,且是我上的上司。”

  于是一五一十的,赛明军一边啜泣,一边细说根由。

  徐玉圆的脸色渐渐凝重,且抿住了嘴,像要压一压即将冲出口来的惊呼似。

  “我完全不知怎样打算!”

  徐玉圆想了想,连连喝了几口咖啡,再加要一客奶油多士,吃罢了,才继续说:“静观其变吧!”

  就这几个字,算是她慎重思量后的建议?明军有点失望,说:“到人家下逐客令,才悄然引退,岂不更难堪?”

  “他会吗?”徐玉圆问,带三分骇异。

  “到如今,还有什么叫做出不了手的?如果我们的关系让谢家小姐知道,那不怕影响他的大好前程?”

  “说对了一半。他为了保住自己,决不可能在现阶段把你撵出建煌门外。”

  徐玉圆这个看法有她的道理,一字般显浅,正如她说:“明军,现今他是瓷器,你是缸瓦。谁个矜贵?谁又是烂命一条?显而易见。我赌他不敢冒赶恶狗入穷巷的险。”

  左思程当然会恐惧一拍两散。把事情闹大了,谁的脸子更不好过?

  可是,赛明军幽幽地说:“问题是我并不打算将以往的事披露人前,他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否则,这些年了,嘉晖已经上小学,我从没有去找过他,还不是自管自的活。”

  “明军,你别怪我讲句刺痛你心的说话,左思程对你的品性有半分尊重的话,当年他最低限度会把跟你的分手处理得大方得体、有人道、有人性一点。”玉圆很少有如今那副悻悻然的表情,她向来欢乐愉快,一提起负心的人来,连这个局外人都变了颜色。

  “明军,就目前的情势,千万别希望左思程拿你当君子扮,宁可他对你有三分忌惮,也还安全一些。世界是欺善怕恶的世界,让他小心翼翼地侍候握有他把柄的人,也可以求个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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