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疲倦,想睡一觉,这时,门铃忽然响起。
「请问,游知夏小姐是住这里吗?」
「是,我就是。」她满脸疑惑。
男人将一个牛皮包装的大盒子交给她。「是装裱行交给我们的。他说妳上个月有张相片拿去裱框,但后来一直没去取,所以就根据妳留下的地址送过来了。」
游知夏恍然记起,点了点头,「谢谢你。」她签收下来。
她拿着牛皮纸盒回到房里。这是那张和牧韧在海边拍下的照片,在她幸福的一瞬间所留下的纪念。当初送到装裱行时的心情是雀跃,她想裱框之后就挂在房里,可以让她时刻回味那份甜蜜。
后来颂贤出了事,家里整个都乱了,她也忘记了这张照片。今天它却被人送了回来,这是不是一个讽刺?在她已经失去那种心情的时候……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动手拆开那盒子。
相片呈现在她眼前──蔚蓝的海,明媚的笑颜,看上去还真像电视剧里那种让人回味的相片。
游知夏苦笑一下,慢慢将视线移到相片上的人。
恍惚中,那天的情景又浮上心头,她的手指细细抚摸着相片上两人的笑颜,心蓦地一痛,竟再也无法看下去。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划破一室的寂静。游知夏匆忙去接,却将那相片砸在地上,玻璃立时成了碎片。
她愣愣看着那碎片里模糊的笑容,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
(喂,知夏吗?我是竹峰,妳快来医院,颂贤的情况有变化!)
顾竹峰的话让她心惊,她跳起来,急忙地跑出家门!
不会、不会……颂贤不会有事的。
游知夏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顾竹峰正在手术房为游颂贤做紧急手术。他的呼吸忽然停滞,生命迹象开始下降。
游知夏瞪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茫然坐在门外,她的心颤抖得厉害。最后,她双手交握,开始祷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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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牧韧送女儿回到学校,自己则驱车回家。
回到家不见游知夏,只有那张摔碎的相片,他怔了一下,才俯身慢慢去收拾那些碎片。
记忆里她温柔的声音,迎面吹拂的海风……有些事,真的回不去了吗?他心里的苦味与疼痛一起蔓延开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腾牧韧接了起来。
(牧韧吗?我是爸,你快来医院,颂贤的情况不大好。)
游之贺颤抖的声音让腾牧韧心头大震,一片捏在手心的玻璃割破了手,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是那么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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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灯终于熄灭,游知夏和游之贺同时起身,紧张地迎过去。
顾竹峰朝他们点点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今晚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游知夏紧握的手这才放松开,和父亲互看一眼,彼此都松了口气。
看到父亲疲倦的脸容,游知夏忽然很不忍,「爸,你回去吧,今晚我留在这里陪颂贤,你先回去休息。」
游之贺点点头,他的确感到疲惫,是被吓出来的。接到女儿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好怕,怕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将是多惨的事。感谢老天,没有带走他的儿子。
目送父亲疲惫的身影离去,游知夏觉得很难过,她也觉得好累,但是她却无法休息;而这样的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尽头?
「知夏。」顾竹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妳近来变了很多,妳知道吗?」
「我变了?」她觉得很没精神。
「妳变得忧郁了,也没有笑容。过去妳的笑容是最吸引人的,有安慰人心的作用,很多病人都喜欢妳的笑容,那会让他们安心。但是近来巡房的时候,病患们都抱怨妳不笑了,那让他们感到很不安。」
游知夏抬头看他,美丽的眼睛里盛满忧愁和疲惫。「竹峰,我觉得很辛苦、很难过……颂贤这样躺在里面,每时每刻我都担心着他会不会就这样走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好怕、好怕。看到牧韧,我又好痛苦,我无法好好的面对他。你知道吗?我会忍不住想对他发脾气,怪他、怨他,即使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我还是无法好好地对他……」她哽咽起来,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很想痛哭一场。
「知夏。」顾竹峰怜惜地看着她,忍不住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她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她需要安慰、需要关怀。
腾牧韧跑到手术室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游知夏伏在顾竹峰怀里,哭得很伤心,而他轻轻抱着她、安慰她。
腾牧韧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她正在哭,他这时若出现也许只会令她更加痛苦。
痛苦在心底蔓延,他默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终于转身走开。
「先生。」他徘徊在医院的走廊,忽然有人叫他。
他茫然抬头,看到一个护士。
护士指了指他的手掌,「那个……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腾牧韧这才发觉自己手心被玻璃割到的地方血已经凝结了,正隐隐作痛。
他让护士包扎完毕,又慢慢地踱回手术室前,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哭?
游知夏一抬头看到了他,站起身,就朝他走过去。
「你现在才来吗?」她问得怒气冲冲。
「我……」腾牧韧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冷冷的目光一直看他,「很好,你果然是好姐夫,还念着弟弟的生死!但愿他没有打扰到你休息的时间!」
「知夏。」他忧伤的看着她,她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被伤的又何止是他?她自己也会难过、也会痛苦。
她别过身子,以冷漠的背影对着他,「你回去吧,今晚我会留在这里。」
「知夏,我留下来,妳回去休息,妳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了。」他无法忽略她的黑眼眶。
「交给你我不放心。」她不肯妥协。
他慢慢走近她,微叹口气,「那么妳留下我也留下,如果妳困的时候就睡一下,有什么事我马上叫妳,这样好不好?」她固执的脾气还是没变。
他这样温柔的关怀让她无法拒绝,只好抿紧了嘴,不再作声。
寂静的夜,游知夏坐在腾牧韧身边睡着了。头就靠在他肩上,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只有这样,她才能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吗?不再带着尖锐的刺,那些刺不仅刺伤了他,也把她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轻轻一叹,目光落到她平和的睡颜。
知夏,妳这个倔强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肯收起妳的脾气,乖一点呢?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缱绻爱意只化为一句:「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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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得无声无息,却径自的寒冷。游知夏不喜欢冬天,因为她怕冷;但腾牧韧很喜欢,他觉得冬天有一种幸福的味道。
游颂贤身体各方面都很稳定,除了沉睡不醒之外,一切都比原先好了很多。在医院里,游知夏依旧忙碌,每治好一个病患,她都有一种过去不曾有过的欢喜和安心,她甚至自愿做急诊医师。但是,做了急诊医生,她就更无暇照顾家人了。她可以对腾牧韧冷淡,但无法对女儿狠心。女儿尚小,需要她的照顾啊。
她经常值夜班,不是轮到她,她也会自动与人调换,让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家就倒头而睡,她甚至记不清上次和腾牧韧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这些事比医院的事更让她烦恼,所以她一直逃避不去想它,她无法以平静的心绪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