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震云拧起眉头,「……应该不会……」
「锵啷!」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打断了颜震云的话,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看见刚才进去洗杯子的云行天楞在柜台那端,地上,几只水晶杯子摔得粉碎!
「行天?怎么回事?」顾禹扬走上前去拍拍云行天的肩膀。
「颜震云!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云行天直视着颜震云,表情非常特异,清朗里透着焦急的声音令颜震云又是一惊「行天,你找我有事?」
「是的。」云行天狭长的黑眸闪闪发亮,「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要说?」颜震云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茫然,他想不出眼前这出众的少年有什么事要和自己商量,「这……有什么话等过几天再说不行吗?我现在赶着要去处理工作上的事。」
「……」云行天犹豫了几秒钟,仿佛在心里挣扎着什么,然后,再抬起眼来时,他精锐的黑眸里已经是一片坦然清明,像是挣扎良久后终于豁出去了似的,「不行,我要和你说的事非常重要,而且,我想你听了以后,对你处理那件事也会有帮助的。这样好了,我们出去说,我也好顺便陪你去停车场。」
「嗯……那好吧。」颜震云轻轻颔首,敏锐的观察力和超出一般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恐怕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刚满十八岁毫无商场经验的学生,但他浑身上下,尤其是那双无比精锐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讯息……是可以轻易让许多人臣服的霸气!
云行天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开场白,走出酒吧,他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其实……我想我应该先向你们道歉。」
「道歉?我们?」颜震云挑起眉,望了少年带着歉意的眼睛一眼,示意对方说得清楚一点。
「是的,你们,你和雷骋宇,我不该……」云行天顿了顿,眼睛里的歉意更深,「我不该擅自把你们的事告诉我祖母。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事情已经变得这么严重。」
「……令祖母是?」颜震云越听越糊涂,完全听不懂句子与句子之间有什么联系,更不明白云行天突然提到自己的祖母干什么。
「……」云行天抿了抿嘴唇,飞快地抬起眼来,平视颜震云的眼,平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开口,每一个音节,在夜色里听起来都掷地有声,「梁太仪!龙腾集团董事长,梁太仪!」
颜震云呆住了!瞪着云行天的眼睛,他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但、不过片刻而已。
「你是……龙腾集团的继承人?」看着云行天缓缓点头,一串资料浮现在颜震云的脑海--
龙腾集团董事长,前任董事长云扬鹰的遗孀梁太仪,膝下只有一子,听说体弱多病,年前已经去世,传说里的继承人是云扬鹰的长孙。
云行天正是姓云,而且,是龙腾集团的嫡系贵族学校龙腾学园里的风云人物,一切都有迹可寻,但……因为是靳文钦……最不可能和龙腾云家混在一起的靳文钦带来的人,所以,他也就从来没有往这种可能性上去揣测过。
「那……文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颜震云冲口问出一个,出乎云行天意料的问题。
「嗯……他……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吧。」云行天淡淡地笑,笑容里有着浓浓的苦涩之意。
「哦……」既然知道……那为什么……颜震云拧紧眉头,对自己摇一摇头,现在不是追究文钦和云行天之间种种的时机,「你把我和雷骋宇的事告诉令祖母……那又如何?」即使是同性之间惊世骇俗的恋情,即使是比较传统古板的老夫人听到这样的事会排斥,但这些都是私事的领域,和公司的事务,和工作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祖母已经要承认自己此次收购雷氏的行动彻底失败了,因为云聚投资只从市场上收购了四十%的股权,祖母她……是个渴求胜利的人……」云行天苦笑着,仰起脸望一望天上那一轮还未圆满的月,「后来,她告诉我,要我去在伦敦的龙腾分部去实习,从底层做起的那种。我不想离开这里,离开……你知道的……」
收回望着月亮的目光,云行天望着颜震云温和的眼,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他总以为我还是个孩子,所以说的承诺都是小孩子办家家酒的那种,但我是认真的,所以,我和祖母摊牌了,我告诉她我爱上的是一个男人……」
「你说了?」倏地停下脚步,颜震云讶然,虽然一直都看得出眼前少年的认真,但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年轻的他,竟然会对感情执着认真到这种程度,「那……你祖母怎么说?」
「那自然是大发雷霆了。」云行天淡淡地回答,「她说,同性之间是绝对没有未来的,也不会有什么真心。然后……我一时冲动,就把你和雷骋宇之间的事说出来了……」
「那又如何呢?这和兼并案有什么关系?」颜震云声音温和,并没有责怪云行天的意思,他可以理解这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在庞大的多重压力下为了捍卫自己的感情和选择,是怎样急不择言地引用了他们的例子来支持自己,但听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这样的私人事件会影响到工作中的重大兼并案?
「你知不知道……」盯着颜震云的眼,云行天微微提高了声音,「雷骋宇对他父母的遗产的继承,是有附加条件的?」
「附加条件?什么附加条件?」颜震云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急切地追问着,之前那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没来由的,他竟觉得恐惧。
「难道你和雷骋宇都不知道?」云行天显然也有点惊讶。
「不知道什么?」颜震云追问。
「我祖母买通了雷家现在的律师,雷骋宇父亲的遗嘱上有一条注明,如果雷骋宇在三十岁之前都不结婚的话,他遗留给雷骋宇的股权将拨出一半,即十五%的雷氏股权,捐赠给雷骋宇母亲生前工作过的慈善基金会,用以资助那些需要救助的穷人……当然……」
云行天无奈地迎视颜震云震惊的眼神,摇了摇头,「这里所说的结婚是此地法律所承认的结婚,你和雷骋宇跑到荷兰去结婚也不能算,就是硬掰,也要打上旷日费时的官司。即使是那样,目前的控股权,还是会落到控股四十%的龙腾手上去吧?」因为雷氏不可能等待诉讼结束再恢复运营。
颜震云没有立刻回答。
他需要更多时间来平复心头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云行天说出的讯息太过惊人,而最大的问题,也许还不是这样惊人的讯息,无意识地,颜震云握紧了拳头,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显现,但,没有一个可以解决眼前的难题,冷汗,在清凉的夜风里沁出来。
后来,他是怎么和云行天告别,又是怎么开车平安抵达雷氏大楼的,颜震云已经不复记忆,事实上,直到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抬眼正撞见周诚焦灼的眼神的那一刻前的记忆,都非常模糊,云行天带来的消息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的窒闷感觉,无可回避,无可排遣。
「震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雷骋宇的继承权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