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干么自己吓自己,不就是猫弄翻了垃圾桶而已嘛。」天凉,吐出来的气变成烟,她拍着胸脯,自我安慰。
她怕吗?当然怕,怕得全身上下轻颤。
然后一阵快步声很迅速的贴住她后背,一条长臂膀箍住她的脖子,攀住肩膀,顺势将她紧紧往他的胸膛拉,变成连体婴的状况。
「不要出声,我不会对妳怎样的。」靠得很近,他的气息重重的拂过她的发与皮肤。
说不会对她怎样……这样吓她还不够怎样喔?
「我……」因为恐惧,大量的语言涌在喉头,逼着要释放,惊悸的四肢像泥塑不能动弹。
「跟着我往前走就对了!」
他的臂孔武有力,由五指传递过来的热力散发着奇怪的铁锈味,这让梁菱光很不安。
「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我是穷学生……」
「安静,」他有点喘,声音有点熟,「走快点,我的车在巷口。」
车车车……你的车关我什么事啊!心里暗自反驳着,后面杂沓的脚步声清晰起来,她身边的男人微微喘息,然后,像蛇一样的濡湿冷意沿着他的手指钻入她的领口,她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太过害怕,连看都不敢往别处多瞄一眼。
路口的灯光下果然有一辆很大的黑色房车,要是平常她肯定会用力的吹声口哨表示赞美。
不过,现在逃难都来不及了。
他掏出遥控器。
梁菱光听到后面追逐的脚步声和吆喝声近在咫尺,路灯把那些黑影拉得又庞大又嚣张。
她听到一串脏话。
「……抓不到活的,就宰了他!」
这不是黑道才有的追杀令吗?这男人到底得罪了谁?
「别往后看!」他低吼,还有几步路,却显得遥远。
「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她能不叫吗?就这样被拖下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很难叫人心服耶。
「妳会开车吗?」男人丢出完全不相关的话。
「呃,一点点,我有驾照,可是……」从来没真枪实弹的开过车。
他截断她。「那好,等一下妳开车!」打开车门,把梁菱光往车里塞,自己也跟着跳上车。
电光石火间,她听见枪响咻咻咻地四射。
那响声不是只有一下,是电影情节中常见的扫射。
妈呀,连把她拖下水的祸首都还不知道是谁,真冤啊!
她怕得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耳膜里全是车子金属被击中的尖锐闷声,她以为自己肯定会中弹,只有脸色惨白的抱着头放声尖叫。
「开车!」东方狂也面色如土的命令。
「知道啦,别吼我!」她也紧张,脑袋里温习以前监理站老师教导的步骤……打档、油门、倒车、加速……
东方狂也睁大眼,见她小嘴喃喃自语,眼越瞪越狰狞,差点失控扭下她香嫩嫩的脖子来!
就在来人扑上车子的一秒之前,皇天保佑,她有了动作,被踩到底的油门驱动了车子,如箭飞去,中问擦过好几公尺外别人的车子,撞上路灯,倒车,车尾把后面追来的人撞倒……一堆肉垫,跌了个呜呼哀哉,终于上路了。
东方狂也回过头看,也有点傻眼。
慢慢转回头,对着梁菱光的侧脸,有抹深思掠过他浓如墨的眼。
她手握方向盘,腰杆挺直,小脸蛋严肃得像手中掌握了几百万人的生命,车内,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
突然想到什么,她这才转过眼儿看已经颓然躺在座位上的男人。
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眼熟,竟然、居然、赫然……一颗少女心忽地就吊了起来。
竟、然、是、他!
第三章
「你在流血。」她分神瞄了眼。
他手按着腹部,面色沉凝,不理会她。
「到四十二街。」他指挥梁菱光开车。在几分钟之前东方狂也就认出她来,鬼使神差。
四十二街不就在中央公园附近?
方向盘大转弯,朝着笔直的大马路而走。
东方狂也疲倦的阖上眼,就算不信任她开车的技术,这时候好像也没得选择了。
「那些追你的人是谁?」
「妳最好不要知道。」
「喂,我救了你,还差点赔了小命!」不是她要讨人情,莫名蹚上浑水总要知道这窟水会不会叫人灭顶啊!
东方狂也静默了很久,不管她说什么,一点也没有要全盘托出的意思。
「东方先生!」没看到她在等待吗?
用沉默拒绝,毫不手软。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没办法要他吐实,就算她也一样。
「喂!」
勉力张开眼的东方狂也被她烦够了。「妳就不能安静的开车吗?」
她嘟起小嘴。「人家有点怕嘛。」想想,刚刚才被数不清的子弹差点打洞,能不手脚打颤吗?
他蹙了下眉,的确,他没想到这个,好一会才说:「不要知道对妳比较好,要是妳想安心看到明天的太阳的话!」
这么……严重啊?
不问就不问,好像她很唠叨似的。
他又补上,「妳只要送我回去就好,我不会麻烦妳太多的。」许是讲了太多的话,他声音不稳。
梁菱光下是没有发现,但是他全身穿着黑衣黑裤,红色的血迹并不明显,随着时间过去,她看见东方狂也按住伤口的手已经被沁出来的血给染红。
惊心动魄。
她继续说话,说一些有的没的,这时候哪还分能不能说的,只要能模糊在她眼瞳拚命泛滥的红。
包括她从小到大发生的大事,曾经爱慕高中的老师、老爸反对她学美术拿着锄头追她,跑遍家里每一条田埂差点掉进圳沟被水流去;来到纽约半夜想家,因为下大雪,暖器坏掉而哭得淅沥哗啦的糗事通通都说了。
她不要他晕。晕,事情就大条了!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东方狂也有些惊讶她的长舌,很想叫她闭嘴,耳朵却有自主意识的接收了。
但是,她长江大水的流水帐到底要说多久,不会要他耳朵长茧吧。
梁菱光时时要分心瞅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哪些,刀凿的脸从头到尾没有表情。
「喂,你可不要睡着唷。」
「哼。」
「喂!」
「我醒着。」他痛苦的咬牙。
「喂……」
「闭嘴,从那边进去。」
「哦。」会骂人,还是清醒的。
巷子平淡无奇,只能容许一辆车进出。
她往前开,巷子笔直得不可思议,高耸的墙壁只见一抹月光在黑色的穹苍泛着白光。
巷子尽头,柳暗花明又一村。
任谁都想不到高楼大厦林立的纽约里有这么一栋古老的日式建筑。
梁菱光有预感自己好像来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喂,我们来错地方了啦。」
并没有。
本来静谧如同黑洞的大宅子自动打开涌出了水潮一般的人,个个刺龙刺虎、虎背熊腰,气势惊人。
两边是修剪得十分整齐的黑松。
日式塔灯如同蜿蜒的灯龙弯弯曲曲滑到大宅子前面。
而那宅子,根本是幕府时代的建筑物。
梁菱光想倒车,不过,似乎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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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像石头般的跪着感觉好不好?
梁菱光不敢摇头,不敢说不好,因为她的小腿也跪得比石头还要硬。
面对面的一男一女,短打短扎,年纪很轻,不超过十八,跟前摆着两把武士刀,不知道是要砍人还是要表演切腹,不过两者她都不喜欢。
用两把刀来招待客人,呜呜……她做错了什么吗?压力好大,这样很容易折寿欸。
「我可以换个姿势吗?」来者是客,她征求主人的意见。